吴旭枫抚尸痛哭,泪流满面,叫道:“党兄,你我二人方结金兰之好,不料今日为我命赴黄泉,山倾水竭,此恨难消,待我与你报仇!”
话犹未毕,忽闻逍遥大师叫道:“吴旭枫,快快将宝刀交出,若道不字,也吃我一头!”
吴旭枫抬头冷冷一笑,望盘龙山方向拜了三拜,哭道:“师……师父,为党兄报仇,弟子不得不开杀戒。恕徒儿再次无礼。”转过身来,朝逍遥大师一拜,道:“四师叔,你是前辈,前日强逼索宝刀,弟子无奈亮刀相斗,失手伤了你的兵器。今日二次索刀,竟施诡计撞死我义兄笑面书生,你岂不闻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么?你道此事是公了或私了好?”
逍遥大师毫无惧色,道:“怎的叫公了?”吴旭枫道:“如若公了,待我绑上师叔,送与官府发落。逍遥大师又道:“怎的为私了?”吴旭枫脸色铁青,冷冷地道:“今日借师叔一颗人头,祭奠党兄亡灵!”
逍遥大师哈哈一笑,道:“你怎的出尔反尔,也是卑鄙无耻之徒么?我与你义弟有言在先,比武夺刀,若有死伤,各安天命。笑面书生已死,你为何不交出一斩煞龙刀?反倒要我人头一颗,是何道理?”
吴旭枫怒道:“宝刀在吴府,怕你不敢再要!”逍遥大师道:“怎么?你也要再见输赢,是不是?贫僧奉陪了。”吴旭枫双手一拱,道:“四师叔,晚辈今日又得罪了。请!”二人言罢,各立门户,暗自运气于丹田,蓄势待发。忽见由南而北走过一个老叫化子,破衣烂衫,拖着一双无帮鞋,蓬头垢面,黯然销魂,老态龙钟,眼角边的眼屎有两颗绿豆大小,手提一根三尺来长的枣木打狗棒,踢踢踏踏,竟从二人中间缓缓走过。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
人生如梦,梦境无穷。梦梦梦,穷穷穷,谁道富贵不淫?竹篮打水一场空。年华似流水,自信几何人生?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来日富与穷。
逍遥大师诧异之极:这老叫化子怎会我的逍遥词?岂不怪哉?一思未了,老叫化子用打狗棒一指,道:“你,老庙山寺的逍遥大师是也,”用手又一指,道:“你,盘龙山玉面禅师的开山大弟子,吴仁贵之子吴旭枫,吴府少爷。”
老叫化子声若洪钟,吐气如泉,吴旭枫一惊,暗道:这老叫化子内功如此深厚,武功定然得,非同凡人!
逍遥大师好烦恼,本待激怒吴旭枫,决斗中撞他一头,夺回一斩煞龙刀,却又冒出个老叫化子挡道,不由心头火起,喝道:“臭叫化子,少罗嗦,惹得佛爷火起,让你也吃我一头!”
老叫化子道:“你们二人在打架?妙极,老丐生来最爱看打架。”随鼓掌大笑,道:“打呀,快打呀。”逍遥大师更是恼怒,早已按捺不住,晃身抢前,挥拳竟向老叫化子迎面击去。一拳方出,厉声喝道:“老畜牲,让你再贫嘴,看佛爷剥了你的皮。”
老叫化子惊得脸色大变,慌忙大叫:“乖乖,不得了!胖和尚要剥臭叫化子的皮,剩把老骨头怎么办?”一边叫,一边慢移步,轻闪身,拳头擦着烂衫而过。但见他抬起右腿踹去。逍遥大师感到左肋一震,一个踉跄,身子往前扑去。也没有见老叫化子如何转身,竟尔在瞬息之间,伸左手抱住了逍遥大师的后腰,右手一把抓住僧衣,嗤的声响,僧衣被撕成两片,高兴得他手舞足蹈,大叫道:“这是和尚皮?还是叫化子皮?”
二人这一拳一腿,都是在霎间发出,迅速之快,令人眼花缭乱,更何况老叫化子快上加快,回身抱住逍遥大师的后腰,撕破僧衣,真是一招出人意料的极妙之作。吴旭枫不禁暗自喝一声彩,对老叫化子的奇法妙招十分佩服。
逍遥大师勃然大怒,不及转身,双肘同时向后撞去,只觉得两肘如同撞在棉包之上,心中一惊,左脚跟为轴,旋身一转,飞足踢起。老叫化子扔下僧衣,抱头大叫:“我的娘!野驴弹蹄,好厉害!”脚下一滑,栽倒在地。
逍遥大师见老叫化子这一跤摔得狼狈不堪,甚是得意,刚要发招再打,哪里还有老叫化子的踪影?心中正自惊疑不定,猛觉身后一阵劲风扑来,暗道:“不好!”秃脑袋上拍拍两响,早已中掌,虽然不疼,却是奇痒无比。当下将心一横,奋力往前跃去,忽闻老叫化子叫道:“逍遥佛爷这招‘狗急跳墙’,姿势欠佳,火候不足,三流下等!”逍遥大师落地,转身一看,老叫化子刚从地上爬起,神色尴尬之极,,拍了拍身上的土,摇头道:“不懂规矩,不懂规矩,老叫化子还没通姓报名,就跌了我一大跤。这次不算数,待老丐通姓报名后再打架。”
这几下兔起鹘落,直如玩魔术一般,众人还没有看清楚,早已奇变横生。先是老叫化子倒地,再是逍遥大师光头中掌,后是老叫化子捶腰拍土。逍遥大师糊里糊涂挨了两掌,又见老叫化子摔得如此狼狈,心中实是纳罕,连连叫道:“邪门,邪门!”就连吴旭枫也是惊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逍遥大师涉足江湖几十载,闯过无数次大风大浪,与人动招过武实是司空见惯,适才犹如雷鸣电闪般的交逢,心中不得不大叫奇怪。当下说道:“好,佛爷暂不打你,我手下不死无名鬼,来将通名。”
老叫化子道:“是,逍遥佛爷。老丐江湖人称镇魔侠紫气东来管公,庆仓杰是也。”
吴旭枫闻听,心中一愕,惊喜交集,此人乃是当今之世武林六杰之一,难怪他武功如此卓绝。当即扑翻在地,拜道:“弟子吴旭枫有眼不识泰山,失礼至极,管老辈前恕罪。”
镇魔侠紫气东来管公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贤侄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左手一挥,吴旭枫但觉一股大力将已托起,轻轻放在地上,力道用得恰到好处,不差毫厘。
逍遥大师近些年热衷于功名利禄、金银珠宝,交结的是官宦豪门、山贼草寇、市井无赖,对江湖上的事概不知晓,闻听管公也不以为然,心中暗道:一个老叫化子,臭气熏天,斗大字难识五升,倒会卖穷酸,自称什么“管公”,实是可笑之极。当下说道:“失敬,失敬,原来是管公,近来无恙?不知今日有何贵干到此?”
管公道:“谢逍遥佛爷。托你的福,老丐身体倒也无病。我有一癖,生来爱看打架。耳闻你二人打架赌输赢,我是看打架来着。”
逍遥和尚道:“好,很好。站过一旁,看我怎样打他,尔等不要多管闲事。”
管公道:“我癖上再癖,凡事须问个明白,心中方得安宁,不知逍遥大师为何打他?”
这一问,逍遥和尚倒感到难以回答,微闭双目,思索如何哄他一哄便可。想了一会,仍无佳词相对,只好信口糊说道:“他偷了佛爷的镇山宝刀,罪当受打。”
管公大怒,喝道:“小小年纪,私盗宝刀,卑鄙无耻,该打,该打!”
吴旭枫闻听大惊,抢上来施礼道:“管公,一斩煞龙刀乃是恩师所赠,弟子怎敢私盗?逍遥大师乃是弟子四师叔,为夺宝刀,两次相逼,使诡计用铁头功撞死结义之兄党兄。老前辈是一代武学大宗师,英明公断,岂能轻信我四师叔一面之词?党兄尸骨未寒,遗体在此,管伯父请一观。”
管公看了一眼笑面书生的尸体,不觉凄然泪下,对吴旭枫道:“贤侄,老丐方才错怪你了。”倏然转身,脸色陡变,打狗棒一指逍遥大师,怒道:“你身为老庙山主持,不去念经颂佛,修身成果,却在此大开杀戒,欺负无辜,待我把你杀了,一命抵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