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带着镣铐去往边塞那日,府中敲敲打打,锣鼓喧鸣,一派热闹喧哗。

季薇说,按照南越传统,未出嫁就死去的姑娘是不能入祖坟的。

可沈确怜惜楚妍为国殉葬的壮举,亲自执妻礼向楚家下聘,娶回了楚妍的牌位。

我什么也没说,静静走到流放的队伍中,跟着队伍一步一步,离开这个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一路上受的苦不知凡几,北风又烈又寒,刮得人筋脉都泛出几分生痛。

来到边塞后,每日更有干不完的苦役,挨不完的鞭子。

我吃力的拖着一块砖,蹒跚着往前走。

管事嫌我走得慢,横眉冷竖,鞭子携着狠厉的风声冷不丁抽下来,生生打在身上,每个毛孔都痛得人不得安宁。

我一下软倒在地,手里的砖块“砰”一声摔的四分五裂。

管事上来又是一记窝心脚,扬声大骂:“不中用的贱骨头,这里每块砖都刻着你们的名字,砖既碎了,就拿你的命来抵!”

我一下就笑了,拿我的命来抵?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好,是这样抵吗?”我带着几分认真,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挖好的地基。

躺在垒砌砖石的土坑里,我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感到意外的踏实平静。

管事大手一挥,苦工们就把桶里的糯米浆、碎石子和泥块倒在我身上,打算将我捏成一块砖填到地基里。

如果能顺利触发系统,我大概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吧。

随着泥块压的越来越实,我胸腔里的空气也被剥夺殆尽,安心的闭上眼,我露出期待的微笑。

奇怪的是,直到我即将失去意识,那道白色的光圈也再未触发,反倒是一声心急如焚的断喝打破寂静。

“停下!”一个并不熟悉的身影疾步跑来,是被陛下派来监军的当朝首辅裴修。

他一脚踢碎石块,将我从里头捞出来,关切问道:“怎么样?”

我气若游丝,勉强应声:“无妨。”

他忙不迭的抱着我去寻大夫。

“等等!”一道挺拔有力的人影挡住他,是沈确,他声音清冷:

“阿迎是我的内人,不需裴大人操心!”

裴修焦急的脸上升起怒意:“你早做甚去了!救治温迎要紧,你让开!”

沈确毫不相让,理直气壮的搂过我,气氛一时僵住。

“你是我的人!与其他男子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我声音发颤,抖着身子推开他:“不必了,将军出现的这么及时,定是围观已久,想来也不愿救我性命。”

沈确一愣,脸色僵了一下:

“我是为你好,让你得些教训,磋磨一番性子,日后稳居后宅也能安分守己些。”

“你不要任性,这里的犯人若个个不守规矩摔坏砖石,还不乱了套。”

“你跟我走,看在妍儿拼了命救你回来的份上,我会给你妾室的名分和荣宠。”

我勉强笑了笑,淡淡道:“将军不必如此,楚姑娘是你的正妻,她尸骨未寒,我怎好借着她的名号拖累于您。”

“裴大人慈悲为怀,不忍见到有人伤亡才一时心急,将军莫要误会。”

我很不解,明明他那么厌恶我,亲手给我扣上细作的帽子,送我入大牢,令我受尽折磨,却还口口声声想着纳我入后宅。

昔日楚妍违反了军规偷偷溜出去,更是沈确替她求情告饶,这才免去刑罚。

他啊,哪里是真的恪守原则,只不过我不是那个让他破格的人罢了。

裴修的眼里满是心痛,拉着我就要去寻郎中:“够了,将军既然这么关心内眷,不如看看她的脸色有多糟!她的身子不能再拖了。”

沈确神色复杂,欲要再拦。

远处人群忽地喧哗起来,传来一声惊呼——“楚妍姑娘回来了!”

沈确神情惊异,不可置信的回身。

楚妍一袭白裙,俏生生的立在不远处,一见他,就楚楚可怜的扑进他怀里。

据楚妍说,她落水后抱住一段枯树干,凫了很久的水,最终被一户渔民所救。

又暗中养病打探回来的路线,这才耽搁许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我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有情人破镜重圆,终成眷属的戏码,与我何干?

辅国将军沈确守土有功,将军夫人楚妍忠君爱国,却又大难不死。

一时间,这对璧人的佳话风靡传扬,坊间编出的话本子炙手可热。

皇后千里迢迢派人来边疆赐旨赐宴,为楚妍接风洗尘。

那天,宴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管事调了些苦工过去帮忙伺候。

楚妍从马车上下来时,不慎崴了脚,她娇娇柔柔的扶助婢女的手,环顾四周。

捕捉到我的身影后,她目光戏谑道:“本夫人伤了脚,无法自行下车,需要一个脚凳,你,上前来。”

她纤手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