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许宁两口子被警察带回去做笔录,我紧紧牵着小婉的手带她回家,一路上浑浑噩噩。

“外婆,你很冷吗?怎么手这么凉?”

我回过神来,抿笑对她摇了摇头。

我能怎么说?告诉她爸爸妈妈不想要你了,想另外生个小弟弟?还是告诉她刚刚那个霹雳熊就是她爸爸,为的就是把她引上马路被车撞?

小婉是我见过最乖巧贴心的小孩,就连吃糖也会先剥一颗放我嘴里,讲要外婆先吃。

我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打开家门,一进门差点被地上的行李箱绊倒。

看见熟悉的行李,憋了太长时间的泪水忽然就憋不住了。

令我富有安全感的脚步声从卧室传来,男人询问的声音由远及近,下一秒,小婉欢喜着冲进那人的怀里。

“外公!”

“小婉儿!快来让外公抱抱,外公看看有没有长肉肉啊~”

爷孙俩总是一见面就腻腻乎乎,我原本濡湿的视线也跟着他们的笑声清晰了些。

许文贺终于注意到杵在门口的我,甫一抬头,便被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许文贺是被返聘的民俗教授,常年驻扎深山老村进行民俗研究,工作数十年拯救了不少被拐进大山的失足妇女和被困在大山里的年轻女孩,被誉为是当代反旧俗第一人。

晚上哄睡了小婉,我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许文贺。

他听后果然大怒,差点把茶杯摔了:“宁宁怎么变成这样了!当初我就不同意她嫁给那个什么何勇,从爹妈那一辈起就没什么出息,教出来的儿子能好到哪儿去!”

我发觉许文贺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但相信他也是被混账女儿给气蒙了,果然他站起身来,说要上女婿家骂人去。

我拉住他胳膊:“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你奔波一天好不容易到家,该好好休息一下,再说,他们今天被带去派出所录口供了,指不定这个点儿回没回家呢。”

许文贺觉得在理,复又坐了回来。

“她怎么能不为你的身体考虑呢?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他仍旧一肚子的火,“让你替她生,也真是想得出来!”

我没法替那个忤逆女争辩些什么,她做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有违伦常理法,从她计划对亲生女儿痛下杀手的那刻起,我便不打算再认这个血脉至亲,可我仍旧疑惑,她怎么会长成这么个样子?

许文贺气得狠了,就连做梦都在骂许宁想要儿子想疯了,我躺在他身边,忽然觉得庆幸。

还好有人同我站在一起。

警察没找到证据,毕竟亲生父亲谋害女儿的案情太过危言耸听,最终只是口头教育了一番。

教育大约是有用,两天之后许宁夫妇便登门向我道歉,许文贺趁机将二人拉到楼下谈了几小时的话,这才神采奕奕的回来。

“你放心吧,他们已经和我签了保证书,不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我闻言蹙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代孕违法,就算再怎么想要儿子,也不能走代孕这条路啊。”

“其实现在有钱人很多都找代孕,这样‘定制’一个孩子,试错成本要低得多。”

“你别是被他们俩洗脑了吧?”我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生孩子也要试错?孩子又不是个人的资产!”

许文贺忙不迭赔笑:“我开个玩笑,你知道我是做这方面研究的,一不小心就多说了两句,怪我,忘了老婆大人正在气头上呢。”

“谁是你老婆。”

“对了,何勇转述,说亲家母那边对这次的事情也很抱歉,正好他们老屋拆迁了,便说由小两口出面,给咱们置换一套大房子,都说定了,房本到时候写你名字。”

许宁和何勇结婚的时候,婚房是我们出的首付,房本上写得却是两个人的名字,亲家那边一直说补上补上,这都二十多年了,也不知是哪阵怪风,居然吹得他们松了口。

按理说这钱我该拿,可我心底却隐隐不安。

“我连体检钱都转给许宁了,我不想再吃到她什么便宜,”想到糟心女儿我就一阵不快,“只要她以后对小婉好些,房子什么的不要了,这件事损失最大的明明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婉!”

“这房子本来就是何家欠我们的,”许文贺与我意见相左,“我知道,你是怕拿了房子又让他们落了话柄,没事儿,你不用出面,把身份证和户口本给我,签张委托书,我替你去办。”

当年婚房的事情在许文贺心里就是一根刺,他为此对何勇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直到小婉出生后才缓和一些,我知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索性便在他递来的白纸上签了个名儿,由他去了。

接下来好几天,许文贺都早出晚归,大概是在跑房子的事情,许宁也整日在微信上讨好了,若没有游乐园那档子事,我大概真的会原谅她。

没有人可以伤害小婉,以各种名义。

我照旧接送小婉上下学,许宁、何家,好像又脱离了我的生活,直到周五的下午,我买了小婉爱吃的桃酥回家,在家门口撞见一个邮政的快递员。

快递员就着手里的资料上下打量我:“请问你是这家的吗?有快件,麻烦签收一下。”

非常轻薄的文件袋,我用手捏了捏,猜测大概是寄给许文贺的东西。

他工作上的东西向来没什么避讳,我同往常一样撕开快件,却在看清里面东西的刹那,震在当场。

里头是一张生育登记证明。

写着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