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忠犬四

繁华落尽子规啼,一场春晓过后,苏绣衣带着初七回了将军府,将军老爷和太太见到苏绣衣都热泪盈眶,孩子终于平安地回来了。

“爹!娘!”

苏绣衣看着激动不已的父母,也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多是让父母担心了。

从小,父母对于她,都是悉心关照,照顾得无微不至,只是平时因着家族文化教养的关系,世代都传承下来内敛不外露的性格,父母对于苏绣衣,总是不批评,也不表扬。

父亲总是一拍肩膀,眼神示意苏绣衣:好!

父母的内敛性格也造就了苏绣衣的早熟与稳重,她不是别家的小姐,她是将军府的小姐,她要承担起整个家族的家业来,自小,吃的苦,就比别家的孩子多一些......

他们家的人,在该有的年纪,就要创造出自己的价值来!

她14岁,就跟着父亲从戎了,戎马一生,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却不曾受过什么伤,父亲从小教授的武艺心得,她也是如数家珍,毕竟,她是专业训练出来的将军府的大小姐,而那些草寇,只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兵法武艺并不如她,怎么会轻易受伤呢?

苏绣衣很是感慨这一点,因此带兵训练的时候也是格外的尽心,要求将士们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受一点伤回来。

大多数时刻,她是无甚自己的悲喜欢乐的,只有刀光剑影陪着她。

但是她想到:能帮帮父母亲的忙,能为国尽忠,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因此心中也是很坚定!不问自己吃过多少苦,经历过多少风霜,无论有多少累,只是一味的抛头颅,洒热血,浴血奋战!

她从来不凭借谁的光芒照亮自己,她一向是用自己的光芒照亮自己的人生。

因此,她以前,仿佛在这世上,也无甚么牵挂,活得有点不像这个岁数的女孩儿该有的样子,所有自己的悲喜似乎与自己无关,都是别人的,都是百姓的,都是将士的。

她并不为着自己而活。

但是,现在,经历了初七救自己的这一遭,她的心态有了很大的改变,她好像在人世间,突然,有了很多的牵挂,自从初七对她表明心意,她一向严防死守的寂寞仿佛决了堤。

她很喜欢这个男人。

不仅仅是为着这个男人救了自己一命,更是因着这个男人长久以来......一如既往,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他那么久执拗不变的真心......

若是旁人,在就气跑了,哪里,还会留在她身边......

换作其他人,早就舍了她,去找其他更知冷知热的家人了,何苦留在她身边,看着她跟其他人谈笑风生,谈情说爱,心中一天天忍受这酸楚,还要每天笑脸相迎。

总是说:我没事,大人,今日身体可好?

他是不在乎的吗?

她为什么不明白呢,这份珍贵的心意,来自于初七。

她只怕是被人鄙夷的存在了,让他一个单身的男儿郎,好好照顾着自己的生活,知冷知热,竟比身边从小照顾的家人子还要贴心。

以前大家都是各司其职,谁也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谁主动走出那一步,于是,便对两人的事情没有多余的想法。

对于他,也没有多余的情感,他只不过是,身边的,要照顾,要负责的,小兄弟罢了!

跟身边的将士,是一样的。

只怕他在她身边,没少受那数九寒天般的酸楚。

也许,无人的时候,也会说一句:那我呢?

是啊,那你呢?

苏绣衣沉默地敛了自己的眉眼。

她对于这只忠犬,还是极不负责的,让他心里淋了不少雨......

她说不出,只能说自己以前是眼睛瘸了,瞎了......

只是,他却把这份照顾当了真,对她上了心,有了男女之情。

她现在,也看出来了,他对她,是有那一份小小的掩藏很深的心的。

男女之爱.....

这奢侈的劳什子的东西,原本对于她来说,止乎于礼,只是找个后半生能够相互扶持的人,她其实不懂什么叫做男女之爱的,更不懂什么叫做男欢女爱,大抵,前者是相识,后者是相知。

也许,她只是为着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根本没有对谁动过心,动过情,动过意。

她是个冷血动物,像蛇,给了初七一口,只怕在初七心里,是农夫与蛇了。

她突然有种突然为自己活的感觉,那颗稳重到波澜不惊,什么都无所谓的的心,平生第一次有了为别人急急切切跳动的心脏。

她好像变了,不再是那个只为家人,只为国家而活着的女将军了,她成了一个女人,她有了自己的新人生,她好像很喜欢初七......

她不想跟初七之间,再有任何的误会了。

初七与她而言,原本是相扶相持的好兄弟,而如今,却是对她有救命之恩不会背叛她的良人。

她多么需要一个不会背叛她的人。

要不,嫁给他算了,他会待她一如既往的好吗?

听说,其他府里,也有婚前好好的,婚后丈夫拈花惹草,宠妾灭妻的事情......

有了苏青夏的事情,苏绣衣不免有些后怕......

他会不会像苏青夏那样,突然对她看不上眼了,喜欢上了别家的姑娘,于是便要杀她呢?

那道伤在胸口的刀痕,似乎是有点疼的。

她觉得自己对于初七有过多的不公平,以前,她是什么人都愿意去相信的性格,而今,却不信了......

她始终想不通,一向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恩师,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拔刀相向,恶语相向!

听说,是为了那个二公主。

她现在却对二公主无甚么怒意醋意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看淡......

她这波澜不惊的人生,终于因着一个负心汉,起了一点波澜,但是却也无甚水花......

她决定还是相信初七一次,嫁给他,再差,也只不过是身死;也就是嫁给苏青夏的下场:死无葬身之地。

苏绣衣很快跟父母亲长辈们说了一下这一行的遭遇:是初七救了自己,那个苏青夏为着二公主想要杀自己,已经死在了近郊的荷花池旁,再也不见了。

以前,她听着透进府里的苏青夏和二公主的风风雨雨,只当是其他人胡说,爱嚼舌根,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苏绣衣于是马上惊醒,让自己不要再想起那个恶心的男人,只想着对自己好的初七。

她告知了父母她想要嫁给初七的心思......

原本还怕他们嫌弃初七出身低,没想到,他们当即就答应了,觉得初七为人踏实本分,而且跟着苏绣衣已经久了,两个人形影不离,已经五年了。

从未背叛,从未说过苏绣衣一句坏话,是个很值得托付的好郎君。

于是,她把初七叫来,问他同不同意这桩与她的婚事。

初七听到,一下子震惊不已,随即马上红了耳根还有脸蛋......

“都听将军吩咐,属下在所不辞!”

没想到初七在将军府说话居然还是如此客套......

“那么说,婚后,我让你往东,你也往东,你一字一句也都听我的吩咐咯?”

“如此尽忠?”

“你不怕......我害你吗?”

初七听完,温温柔柔地说:“不怕,将军若是要杀属下,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定是属下有了不可饶恕的罪责,按军法处置便是了.....将军是属下心中最大的将军府牌匾,整个将军府,都是将军撑起来的门楣,属下,自然早已也是将军的人了,对将军尽忠职守,在所不辞!”

他说自己是将军的人的时候,语气有点娇羞和期待,又透着一丝调皮,似乎是在期待苏绣衣的认可。

那她自然是认可的,初七,从今往后,便成了她的心上人,唯一的心上人,她从来没有负过谁,无论是父母,还是国家,自然,也定不会负他!

于是她像父亲一样拍拍他的肩膀,说:“好!我苏绣衣此生,定不负初七的相思意!”

她的承诺在初七听来似乎格外的掷地有声,给人一种绝对会信守承诺的感觉。

因为他也跟了她五年了,知道她的人品如何,知道她做事情从来都是坚持到底的,从来不会半途而废,轻易放弃过谁,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现在,她要变成他的女人了吗?

初七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幸福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

他悄悄捏了捏自己的手背,突然吃痛一下,居然真的不是梦!

他的将军啊,居然向他求婚了!

“等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了,不必如此拘谨!”

苏绣衣叫醒还在幸福的冒泡的初七。

“你以后,便叫作苏初七可好?”

初七听着,赶忙点头同意,笑着说:“将军说的,自然什么都是好的!属下只管听着说是就好了,何必说其他的......”

过了几日,二公主因为跟苏青夏图谋暗杀苏绣衣,连带着给问罪了,又查出许多叛国的罪证来,于是给赐了三尺白绫,还是给了她应有的脸面,没有秋后问斩。

于是,苏绣衣的死敌们终于也告一段落了,永远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