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是那小子的母亲,我们大可从她口中问出剑谱的下落。”
——“师叔所言极是。”
余下日子里,郭茹每年忌日都会到坟上祭拜。一年一年地,陈锐也渐渐长大。到五岁那年起,樊震方开始传他武功,郭茹也教他识字读书,二人常告诉他“父仇大于天”。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便深深地烙下了“报仇”“刻苦”的印记,因此干什么都专心致志,加之天资聪慧,什么书本上的道理都领悟得十分透彻,而于武功方面,什么招数都是学了就会用,不会的硬生生也记住了。只因他聪明伶俐,郭茹虽孤身一人,有时却也不觉孤单。每当郭茹与樊震方提及此事,郭茹便道:“一定是友哥的在天之灵保佑锐儿。”
郭茹把五行剑谱和与张家定亲的婚约都锁在一个铁盒内,埋在后院的树下。陈友生前将每天中的大事都记在一本册子上,郭茹连同那册子都锁在盒中,而只对陈锐提起过五行剑法是陈家传下来的武功,至于”上六高士”和陈平关的事迹,她自己知道的也不多,所以有时只是略略提起,并未细说。
陈锐十岁那年起,每次出去玩耍,回来总是带伤挂彩,不是手臂磕一下,就是额头青一块,郭茹好生心疼,问是怎么回事,陈锐总是道:“妈,男子汉大丈夫,这些都是小伤,与报仇这等事比起来更是九牛一毛。”郭茹一想不错,也不再问起。至陈锐十五岁上,郭茹与樊震方便打算把陈锐送到腾云宫去习武。陈锐心道:“樊叔父教我的武功挺厉害的,为什么又要送我去河南呢?”他把这些告诉母亲,郭茹道向他解释,他的仇人的对头也在河南,把他送到那里不一定非要学太厉害的武功,而是有更多的机会报仇。”陈锐当即理解,便不再多问。
樊震方以汉义帮坛主的身份向凌天派现任掌门易金青修书一封,说明事情缘由,此后三日郭茹母子收拾停当才向河南出发。樊震方为等回信,只把母子俩送出襄阳,给他们十斤白银当作盘缠。郭茹拒道:“十多年来大哥一直帮我们家,可算仁至义尽。临行之迹再赠此礼,我可受不下。何况大哥你的酒馆也……”樊震方道:“这都是我旗下帮众在元朝官狗那劫来的,其实酒馆赚的钱其实也不至于拿不出这些钱。”郭茹一再推脱,陈锐道:“妈,樊叔父既然给了,那我们何不收下。樊叔父已帮了我们这么多年,这些银子相比之下也不算多了。郭茹这才收下。
收了盘缠才上大路,由襄阳北上,当晚才进得豫境,在南阳城中客店住了一宿,次日清晨继续赶路。母子俩为避蒙古兵抢掠,只挑偏僻的小路走,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正赶路时,听见前面有人争吵,走近看时,见是十几名蒙古兵又在抢掠当地百姓。郭茹为求清净,早些时候到腾云宫,便想绕路,陈锐看不过去,想出手阻止,和母亲道:“妈,你先在此等候,我去看看怎么回事。”郭茹还想劝阻,但陈锐已经走上前去。
正说话间,一名女子从母子俩身后冲出,手挺长剑,三招之间,便刺死了两名蒙古士兵。陈锐见了道:“好剑法!”剩下的蒙古兵一拥而上,各持单刀向那名女子攻去,可那女子几招剑法出手,又有几名蒙古兵倒下。蒙古人最敬佩勇士,虽然这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但也惊叹无比,纷纷抛下兵器跑开。陈锐见她武功高强,心怀侠义,刚想上前结交一番,此时一名身披红袍,手持长剑的汉子冲出来,挥刀向那女子砍去,那女子接了一招,陈锐又道:“长江帮的“‘东流不息’。”那汉子道:“多谢指点!”使剑拆了四招,那女子便似敌不过他。陈锐见了暗叫“惭愧”,心道:“那位姑娘乃是路见不平,我怎么反倒叫破她招式,令她为难?”也不顾母亲劝阻,捡起一枝适才蒙古兵留下的长矛,把长矛横在那女子与汉子之间,正赶上那女子长剑一挥,把长矛斩作两段,正是一柄长剑长度。陈锐和樊震方学过数派剑法,使开半截长矛向那红袍汉子刺去。
那汉子好生疑惑,骂道:“墙头草,留下名来!”随后又向二人攻了几招,陈锐不语,只是见招拆招。那女子一得陈锐相助,便轻松了许多,向他笑了一下。适才陈锐一直在后看她打斗,与她并肩作战时也没余暇看她样貌,这时细瞧之后,见她一身粉裙,中等个子,笑靥初开之迹好似春苞初放,秀眉澈眼,相貌艳丽之极,只在头发上插了枝金钗,看来是个富家小姐。陈锐脸上一红。再定睛打量那汉子时,见他满脸英气,约莫二十来岁,身法端稳,看得出是名师指点,手中长剑黑气腾腾,剑刃处寒气闪烁,看来是曾使它杀过不少人。
这时已拆了数十招,对面又走来两名红袍青年,也手执同样长剑。陈锐心道:“这是从湖北到河南的大路,这些人又似军士,又似武林中人,还是使剑的,难道就是我要拜的凌天派中的人吗?”当即收手罢斗,那女子与那大汉也不再进招。陈锐道:“请教三位大哥姓名门派。”后来的一名青年见他有礼,也道:“在下凌天派黄金才门下曾飞少,适才与你们拙斗的是掌门易金青师伯的徒弟冷飞云,另一位是文飞华。请问阁下何以与我们为难?”陈锐心道:“果然是凌天派的人,怎么他们也干这助纣为虐的勾当?”朗声道:“在下陈锐。我见诸位兄台与元兵狼狈为奸,烧杀抢掠,又以男欺女,在下看不下去才出手相助。本以为凌天派是名门正派,这下看来可大开眼界。”冷飞云道:“此事误会而已,我们曾与这位高小姐有约,在此比武。这位兄弟若是无事,莫要在此停留。”那位高小姐道:“既然这位公子到此,就请他评评理。襄阳‘转轮王’陈平关的后人要拜入凌天派掌门门下。习武之人皆知,陈老先生的剑法当世无双,这几位却另有打算。”曾飞少道:“什么打算?”那高小姐道:“你们想也把陈老先生的武学秘笈《五行剑谱》也收到你们门下,你们是何居心?”曾飞少道:“陈老先生的儿子于十五年前不幸去世,保护他的遗孀遗腹子,乃我辈仁人志士之责。至于《五行剑谱》,那剑法既然如此精妙,由我派发扬光大,不也强于经一不谙世事的少年手中失传吗?此举岂非造福武林?”陈锐心下好不气愤:“《五行剑谱》乃我家传之物,怎能随意送入别派?又怎可经别派之人发扬光大?”便道:“五行剑法从不外传,怎是你随口一说便可送于你手?”那高小姐道:“照啊,这位公子之言在理。可是他们却不这认为,仍厚着脸皮要去照做。小女子看不下去,他们便与我在此相约。”陈锐道:“名门正派私下里却有这等勾当,漂亮啊漂亮啊。”回头对郭茹道:“妈,他们凌天派要把爹的剑谱据为己有,这等门派我们不如也罢。”郭茹未等开口说话,冷飞云道:“等等,你是……什么人?”陈锐扬头向他道:“我是陈锐,陈平关就是先祖,陈友是先父的名讳。你们在此打我家剑谱的主意,究竟是何居心?”此话一出,凌天派的三人和高小姐都是一惊,冷飞云道:“陈兄弟,这几日我们好找,原来你在此处。且和我们回腾云宫,我们带你见师父去。”曾飞少道:“且慢,此人身份如何,尚未可知。”问陈锐道:“小子,你敢说你是陈锐?”陈锐道:“如假包换。”曾飞少伸手便要去抓他肩膀,陈锐使枪头挡开,曾飞少又惊又怒,拔刀便去砍他。陈锐使长枪枪头接过几招。但陈锐所学武功驳杂不纯,再加上兵器不顺手,几招之间便被曾飞少压制住无法动弹。那高小姐看不下去,也拔剑出手,还未及出手,却听得郭茹一声惊呼。陈锐猛然间回头,只见那个叫文飞华的已经用枪尖抵住郭茹后心。
陈锐暗叫:“不好!”向后退了一步,将手中半截枪头掷向文飞华,一旁的冷飞云使刀击开,顺势来劈陈锐右腿,陈锐忙跃起避开,那高小姐挺剑直刺他后心,却也被回刀挡开。陈锐救母心切,向文飞华奔去,那高小姐回过剑来独斗冷飞云和曾飞少。适才她与陈锐联手才与冷飞云一个平手,这时局势斗转,不免左右支绌。而那边陈锐空手独斗文飞华。文飞华道:“你们污没我派名声,现在谁也容不得你。”陈锐虽无兵刃,但文飞华还挟制郭茹,数十招内斗成平手。陈锐道:“五行剑法乃我陈家家传,你们要收了它归入门下,还要脸么?”文飞华冷笑道:鄂豫之间姓陈者多如林木,谁知你是不是冒名顶替?你把五行剑法使出来再说,再定你是不是陈锐。”五行剑法虽说招式简单,但如何去使另有奥妙,更何况陈锐从未见过剑谱上的字。如何使给他看?陈锐正思索间,霍地背后来了一剑,正中右肩,原来是曾飞少背后偷袭。
冷飞云对两个师弟道:“带那女人回总坛,这小子死定了!”郭如呼喊声中,陈锐倒地晕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陈锐才有些意识,眼前漆黑一片,也不知是闭着眼睛还是眼前什么也没有,又觉得身着之处一片软绵绵的。陈锐心道:“这是天堂,还是地狱?我是不是死了?那我父化怎么报,母亲怎么救?”心中剧痛,又晕了过去。
又过了许久,陈锐才再睁开眼时,眼前却十分明亮,只见自己躺在床帐之中,床边有一瓶药膏一只空碗,室内简洁雅致,陈锐正想翻身却觉得后肩剧痛,才想起那日与凌天派几名弟子打斗,曾飞少砍了自己一剑,却不知道那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高小姐却在何处。
正思索间,一位姑娘走进室中,见她粉裙金钗,媚如春桃,正是那位高小姐。陈锐开口问道:“请问姑娘,这是何处,我又为何在此?”那高小姐道:“这里是南阳我家,你被曾飞少砍了一剑,已经昏了三天,是我把你带到这来的。”陈锐慌道:“我怎么在这?我要去凌天派求学的,还有,我妈在哪?她也被你救到你家了吗?”高小姐缓缓道:“公子莫慌,令堂在凌天派人手中,这时应早已到了他们总坛腾云宫。你非要拜那些卑鄙小人干什么?”
陈锐叹了口气,把自己父亲被白智空所杀,母亲独自一人将自己养大,又说樊震方救济自己家,又推荐自己去凌天派求学等事说了出来。高小姐听了叹道:陈公子,你的身世想不到如此之惨,那白智空定是觊觎你陈家剑谱厉害,才不知羞耻地去抢。可我见凌天派人也未必好到哪去,虽肯收你入门,但也是为了你家的剑谱。两派都不是好人,只不过一者明抢,一者暗取而已。”陈锐道:“是啊,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现在却想和他们解释清楚,学好了武功好去报仇。”高小姐正色道:“陈公子,凌天派的人你也见到了,他们对《五行剑谱》痴心妄想,还为此押你母亲。入他门中只怕有害无益。陈公子,我有一招,你何不随我门下习武,成我门下弟子,那时我派同门同仇敌忾,自会助你救出母亲,报得父仇,你看如何?”陈锐踌躇道:“我还不知姑娘你的姓名……怎么就可以……”高小姐道:“我叫高芸,我父亲是明辉派的掌门高霸天,你不想拜他为师么?”陈锐道:“高老前辈大名如雷贯耳,我……我怎么不想,只怕他不肯收罢了。”高芸笑道:“这不就行了。我爹爹他听我说了你的事,要收你还来不及呢。这样,你先养几日,过几日再让他传你武艺。以你的资质,不出半个月就能把那三个混蛋打败,到那时再救你母亲出来,却也不迟啊。”说完便奔出室外。
陈锐心中感慨,想着十多年来的风雨,终于有了着落。思绪万千之迹,就又睡着了。
这次陈锐次日一早就醒了,他不顾肩上疼痛,坐在床边,他怕因自己受伤而耽误去救母亲,才这么早起。高芸来时,见了忙道:“陈公子,你受了伤应该多休息,怎么坐起来了,赶快躺下。”陈锐道:“不妨事,我的伤好多了。高姑娘,麻烦你了,我想拜见今尊,毕竟……救母心切。”高芸沉吟一会,便道:“那好,和我来吧。”陈锐穿好了衣服,高芸扶他站起然后出门。
陈锐一连四日都睡在床上,直至今日才出得门去。只见户外花开鸟鸣,庭院宽阔,走过几道长廊眼前出现一间圆形石屋。陈锐一见便知,这是大户人家的宅院,想来便是高芸家的了。高芸向陈锐道:“陈公子,你在门外等会儿。”陈锐应了,高芸便进入石室。
不出半晌,高芸出来道:“陈公子,进来吧。”陈锐进入石室,只见这石屋由青条石搭成,径长六丈有余,顶高一丈,屋顶则是茅草铺就。此处想来估计是传授武功之处。室中点着灯。门口左侧兵器架上列着几柄寻常铁剑,右侧则是长枪。中间只有一张木凳,凳上坐一中年汉子,颏下微须,身子精壮之极,但风姿隽朗,风骨清雅,眉眼深邃,身上只穿了件穿黄布长袍,料来必是高芸的父亲、明辉派掌门高霸天了。他手中只握一根周身黄光的铜棍,却只四尺长短。高霸天道:“芸儿,你先出去吧,再去把周华叫来。”高芸应了,走出石室。高霸天对陈锐道:“陈少侠,你对剑法所知几何?”陈锐道:“晚辈拙见,剑术之道,在于多变,轻灵跳脱为神,凌厉威猛为骨。”高霸天道:“那枪法之中,何为神,何又为骨?”陈锐道:“对于枪法,晚辈一概无知。”高霸天道:“那么如此,你还是学剑法为好。各人所见均有不同,你对剑法的理解正合本门‘天君剑法’的要领,而没学过枪法的话,那便不必学‘霸王枪法’了。”陈锐俯首道:“晚辈不敢挑拣。”高霸天站起身来,哈哈笑道:“你这孩子不错,你悟性高品质好,又有侠义心肠。我教你‘天君剑法’,五日之后,让你救出母亲来,倘若学不好,我也定会助你讨回公道。”
陈锐听了满怀感激,忙跪下道:“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纳头便拜,高霸天忙扶他起来,说道:“你陈家五行剑法天下闻名,若是让人知道我明辉派收了你作徒弟,岂不让人嘲笑。”陈锐点点头,呆呆地立在当地。高霸天道:“现在我教你剑法前十式。”俯身去拾那根铜棍,伸手一拔,竟拔出一柄长剑来。陈锐细看那剑,剑身是一柄八面汉剑的形状,寒气闪闪,剑刃微显红光,显是杀敌无数,长剑没有护手,剑柄花纹和剑鞘相同,剑柄尾端稍有缺口,却不知何用。他猛然想起自己小时读过的一本名叫《诛仙阵》的书,上面记录了现时天下的利器外形,用途,制造者和使用者历史。上面就记述了有关这柄八面汉剑的一段文字:封岳剑,四尺铜棍,内藏玄机,八面长剑,隐锋瞬息,柄剑为枪,一次杀人不过七。剑柄末端和剑鞘口各有缺口,想来便可互相拼合便,变成枪状。刃尖锋利,确是神器。
高霸天取过门口的一柄长剑给陈锐,便演起了招式。陈锐接了剑鞘,跟着高霸天学习剑法。高霸天把每招之中的变化都详细述说一遍。这十招虽是“天君剑法”的基本招式,却也用益无穷。陈锐天资本佳,再加上他本学过数派剑法,本就略有根砥,不过一个时辰便全部学会,高霸天赞道:“好孩子,歇一会儿吧。”
不过一盏茶时分,石室外有人叫道:“师父,您找我?”高霸天道:“嗯,进来吧。”此人便是高霸天徒弟,名叫周华。陈锐见他面如冠玉,相貌俊美,长身玉立,英气勃勃,确是一表人才。不由得自惭形秽,低下了头。高霸对周华道:“华儿,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入门时‘玉锁十诀’学了多久?”周华道:“‘玉锁十诀’是入门的简单招式,徒儿只三天就学会了。”他说这句话时,脸有得意之色,想是以自己学的时间短而傲。
陈锐不语,心道:“他花了三天才学会这十招剑法,所学想来必定精通。”只听高霸天道:“那你们两个来用这十招切磋一下吧。陈锐心道:“对于‘天君剑法’我只知道这十招,来回不过如此;但周华是高前辈徒弟,所学剑法必然不少,不过限定了只用这十招,他肯定要拘谨不少。”
周华拔剑道:“请赐教。”陈锐道“我所学的不过这十招,还请手下留情。”
周华当先一剑,直刺陈锐胸口,陈锐知道这是起式首招“金针渡劫”,依平常剑理都应向侧闪避再横挥出剑,可“玉锁十诀”中并无如此招数,何况如若自己真的如此出招,周华也可使一招“莫道轮回”顺势格开这剑再斩自己头颈。陈锐心念一动,蹲下身子横削周华双腿。适才周华出剑极快,却被陈锐避开,让他抢了先手。而且陈锐只是缓缓一剑,周华却不得不防。周华后退一步,刚想到“玉锁十诀”中似乎并无这招,见陈锐手腕轻抖,才想到是一招“云宫千里”,只不过是蹲下了。陈锐借着低势,使剑挑他小腹,正是“直开云霄”,只不过站时直入咽喉,蹲下便指小腹。周华一怔,用剑横格抬高再顺势斩下的“独劈华山”破解“直开云霄”最是对症,可横过剑来才发现并未格住,心念甫动之迹左腿飞出,踢向陈锐手腕。陈不及防备,长剑被他踢飞。
高霸天向陈锐道:“小伙子很不错,只学了一个时辰,便能和在我得意弟子手下走过几招,而且随机应变,以静制动。不必五日,只三日就让你救回你母亲。”陈锐躬身向高霸天道:“多谢前辈。”高霸天哈哈笑道:“你自己悟性高又谢我作甚?”又对周华道:“陈公子只学了一个时辰,你入门虽早但很少与人交手,打赢了陈公子也不可就此高了心气。”周华道:“弟子知道。高霸天道:“嗯,你先回去吧。”周华应了,走出石屋。
过了半天,高霸天才道:“你既明剑理,学我这‘天君剑法’便不会太难。接下来我便教你‘天君剑法’前七十二招中余下的剑法。”陈锐道:“是。”一上午时间,陈锐已经学了一小半,不但理解通透,每招变化都会灵活运用,而且他深明剑术之道,举一反三,深得高霸天喜爱。
直学到三十七招上已是已时,高霸天道:“你都记住了么?”陈锐道:“记住了。”高霸天道:“那便使出来给我瞧瞧。”陈锐依照高霸天所教演试了一遍,高霸天给他纠正了几处错误,便道:“好了,去歇会儿吧。”陈锐道:“前辈,我不累。”高霸天笑道:“我累了。”陈锐连忙道歉,应道:“是!”把长剑还给高霸天,走出石室,发现高芸正倚在门口。高芸道:“陈公子,剑法可好学么?”陈锐道:“剑法倒是好学,不过一时半会还记不得这许多招数。高芸道:“那也没关系。走,我带你四处转转,散散心。”高芸带着陈锐出了高家的宅子,去集市上参观玩耍。南阳处于义军领地和朝廷该管的边界,虽多次用兵,但因地处承东启西、连南贯北的地界,倒也不减人烟,街上一片热闹亲象。陈锐在襄阳这些景都是见惯了的,再加上担心母亲安危,因此提不起兴致,一直郁郁寡欢。
走过一家兵器铺,高芸忽道:“陈公子,你此番北上可携带了兵器么?”陈锐道:“早听闻凌天派人都使长剑,可路途遥远,不便携带,本想进了豫境再买的。”高芸道:“那么我便给你买柄长剑吧,便当作你在我父亲门下的佩剑。”陈锐忙阻道:“不必了高姑娘,我来时带得银钱。”伸手入怀,才想起樊震方所赠盘缠都在母亲那里,脸上微微一红道:“算了吧,现下又不同敌作战,那便不用了。平常练习就用高前辈的铁剑就是了。”高芸道:“我们只进去看看,不买也就是了。”陈锐说不过她,便随她进去。
这间乃是当地最大的兵器铺,内有不少尖刀利器,还有的镶嵌宝石,确是珍贵无比。陈锐只是在小时读的《诛仙阵》上见过这般兵刃,因此瞧得眼花缭乱。高芸又和陈锐讲述父亲历来所用的每一把长剑与这些剑的故事,那掌柜的见高芸乃是常客,拥前拥后,又见陈锐衣服破烂,但对这些兵器却又近似痴迷的样子有说不出的厌恶。高芸与陈锐步入内堂,见堂中壁桌上横摆一柄长剑,那剑铁鞘乌黑,四尺长短,这剑并不似铺中其他兵刃一样,没有宝石与剑穗做装饰,就连用来悬在腰间的带子也没有,比寻常长剑还普通了许多,只通体乌黑,便似日久生锈一般。陈锐拔出那剑,见那剑刃锋利,入手轻重长短无不顺手,剑身两侧一道黄光,一道蓝光。陈锐与高芸均赞一声道:“好剑!”
掌柜见了忙道:“使不得,这剑卖不得!”陈锐收剑回鞘,放回壁桌。问道:“为何不卖?”掌柜冷笑道:“这剑并非凡器,只怕客官你受不了它的神力。”高芸道:“我有钱给你。”掌柜忙陪笑道:“高小姐,我不是这意思。高家能买不起宝剑么?只是这剑是我镇店之宝,这剑一卖,其他的也就卖不出去了。”高芸道:“那既然如此,我便不买了。走吧陈公子。”陈锐应了一声,与高芸走出门外。
回到高家的宅子,二人走进石屋,只见高霸天仍面壁坐着。高芸道:“爹,我们回来了。”高霸天转过身来,对陈锐道:“我若再教你剑法,你记得住吗?”陈锐道:“晚辈记得住。”高霸天道:“那么好,我教你三日,‘天君剑法’第一层的一百零八招虽能学全,但定然生疏。三日之后我带徒弟北上去腾云宫替你救回母亲。倘若他们肯道歉肯放你母亲,那便好说,明辉、凌天任由你选;倘若他们动粗,蛮横无礼,那我便说我是去踢馆,定踢得易金青将你母亲双手奉还。那时节我传你‘天君剑法”的第二、三层,父仇之事,日后再说。”陈锐热泪盈眶,跪下道:“如能得前辈之助报得父仇,晚辈定结草衔环报答前辈。”高霸天扶他站起,道:“我在早年行走江湖之时,曾受得陈平关先生的恩惠,如若不是他加以指点,我这路天君剑法仍是破绽百出。”回头向高芸道:“芸儿,那时你也随我北上,出了那日那三个小子欺负你的恶气。”高芸道:“正是。”
此后三日,陈锐与高霸天学完了第一层的一百零八招,虽有许多不明之处,却也来不及一一弄清。直至第四日一早,高霸天部署出行与留守的弟子。陈锐见他在剑场上威冈凛凛,人员分配也井然有序,心中好生敬佩:“高前辈为了我和母亲,这么大费周折,不知将来如何回报才好。”陈锐见明辉派众人有的执剑,有的持枪,年纪稍大些的手中握的是和封岳剑类似的兵刃。陈锐暗自记下随行四名弟子的样貌名字:个子矮小的叫吉谦,长身玉立,英气满面的叫潘桐卓,四肢粗壮,身长膀阔的叫田宣遥,又瘦又高的叫荀四海。
分配停当后,众人出了高家宅第。高霸天借给陈锐一柄长剑,便即上了往北大路,到得腾云宫外不过三十里,一众人找一间客店,住下之后,高霸天派荀四海把一通书信送往腾云宫易金青处,傍晚即归。第二日一早出发,未过一个时辰便到了。吉谦乃是大弟子,上前敲门。一名红衣青年开门,迎道:“来人想必是湖北高老前辈吧?家师已恭侯多时了。”带众人穿过庭院,步入内堂,正见一名红袍老者坐在椅上。
陈锐手按剑柄,只待随时动手,但见那老者满面红光,精神翼铄,身材修长,显是内外功都极深。哪知那老者笑道:“高老兄弟近日真是越来越精神了。昨夜荀贤侄送来书信,我是盼得一夜未睡,今天可把你盼来了!”高霸天道:“承蒙易兄挂怀,若不是天色已晚,不便叨扰,我师徒便登门拜访了。”
那老者便是凌天派掌门易金青了,他早年随他师父吴破风在军中历练,接任掌门后励精图治,手下人才济济,与豫西的慑地派分庭抗礼,分为河南的两大门派。
高芸向易金青盈盈秤倒道:“侄女拜见易师伯。”易金青还了一礼。高霸天坐在右首,与易金青闲谈起来,余下弟子也都坐下了。陈锐见了这情景,知道高霸天与易金青交好,没有丝毫敌意,心下无策,自知高霸天另有妙计,当即默不作声静观其变。只听高霸天言道:“听说襄阳汉义帮的樊坛主向易兄这送来一位姓陈的小兄弟习武,这事可是真的?”易金青道:“正是如此。可樊坛主信中告知我三日必到,可七日已然过去,始终是音信全无。”陈锐心中愤怒:“我母亲都被你们抓走了,你还在装模作样。”高霸天道:“可我听说,陈锐的母亲就在贵派。”易金青摇头道:“没听说过,没听说过。”
高芸站起来道:“五日以前,侄女在豫南游玩,遇上几位责派的师兄,后来发生冲突,是陈公子相助侄女,才不致几位师兄奸计得逞。那三位自报家门,乃是文飞华、冷飞云、曾飞少三位。后来陈夫人也被三位带走。易师伯不妨找这三位师兄来问个明白。”易金青见高芸如此咄咄逼人,只好对一名家丁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家丁便出去了。
不过多时,三名红袍青年走进内堂,正是冷飞云等三人。易金青问道:“飞云,听说你与高姑娘在外打斗,这事可是真的?”冷飞云道:“回师父的话,我兄弟三人奉黄师叔之命,南下迎接陈锐,谁知这位高姑娘出手阻拦。”说着手向高芸一摆,一瞧之下看见了陈锐,忍不住道:“小畜生!墙头草!”陈锐拔剑指向冷飞云道:“还我母亲来。”
易金青忙道:“高老兄弟,这我可就不懂了,这是怎么回事?大家先别动手。”向陈锐通:“小兄弟,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陈锐收剑回鞘,说道:“我姓陈名锐,家住襄阳。我还不知人事时,慑地派白智空杀我父亲,蒙樊震方叔文救济,我母子才得以活命。本拟投靠凌天派才有机会报仇,但路遇贵派三名师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又劫我母亲,后来得高老前辈与高小姐相助才苟活至今日。”冷飞云提过一柄剑向陈锐掷去,喝道:“你妖言惑众,神憎鬼厌,今日在此杀了你,好留我师父耳根清净!”陈锐拔剑招架,还了一剑,二人斗在一起。曾飞少与文飞华见了此景,均想上前相助,但被潘桐卓、吉谦横兵刃挡住。
易金青向高霸天道:“敝派内务繁重,失陪片刻。”冷飞云与陈锐已斗了十数合,陈锐已给三张檀木椅子劈成了六半。冷飞云见四五天时间陈锐武功大进,不禁惊奇,却也不敢急慢,见招拆招,二十多合后仍未分胜负。
这时,一名老者走进内堂,那老者身材瘦弱,但又精悍之极,手里押着一名女子,正是郭茹。曾飞少见了他,叫道:“师父,快来。”原来这老者是黄金才。黄金才冷笑一声,向高霸天道:“好久不见啊。”高霸天举手还礼,只是道:“把陈夫人放了,不然我全派动手,你未必是我们的对手。”陈锐回头之下,见到郭茹,叫了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