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雾气散了许多,一阵没来由的雨水冲刷着两人之间的杀气。
“怎么?看到是我,很意外吗?”唐青翎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靠近黑衣人,“我的挚友……”
“你是……”那黑衣人动作一滞,“你是唐青翎!”
“哼……”唐青翎一声冷哼,“看样子,你还没有把我忘了啊,公输渊。”
公输渊抹去额头上的雨水,不解地问:“真的是你?可……怎么会呢?从寒江城那里听到你的消息时,我就在怀疑,明明被埋在了天风海雨之中,你绝无生机。可……你怎么能真的活下来了呢?”
唐青翎折扇一合,说道:“以寒江城的曲盟主的为人,应该不会走漏我的消息,嗯……刚才皇甫星说你是青龙会的人,应该是按插在寒江城的钉子告诉你的吧。而且那枚钉子很可能就在当日的那群人当中。”
“这不重要了。”公输渊露出了苦笑,“以曲无忆的聪明才智,这枚钉子在发挥作用之后,定然立刻就会被发现。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怎么从天风海雨中活下来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上了那艘花船,已是必死之局。”
“那艘花船……”
提到花船,唐青翎的脑海里闪回过原主最后的一段记忆,船只在风雨中支离破碎,他被卷入漩涡之眼。可关于他是如何活下来的,无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唐青翎本人的记忆,都失去了那一段。他唯独记得,自己在海难之后,绝望之际,爬上了一艘小船。可那艘小船究竟是原来世界的记忆,还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有的,却又不得而知了。
“花船碎的很彻底。”唐青翎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感情,“我被卷进了漩涡。”
唐青翎越是冷静,公输渊就越是不解:“是的,那片海域非但常年风雨交加,还有一片漩涡。人被卷进去之后,十死无生。”
“但我非但还活着……”
“甚至还平安的回到了唐门。”公输渊已经失去了战意。他可以在暗中耍阴谋诡计,骗诱唐青翎自己步入死局,却无法对唐青翎出杀招,“不过你活着也好,至少我不必被女主人随便找个理由杀掉了。”
“女主人?”唐青翎抓住了公输渊话里的破绽。
“是啊,你的母亲。”既然决定不再和面前的人为敌,公输渊倒是通透,什么秘辛都往外倒,“你的母亲,唐门当年的大小姐。我不知道她对你还有没有感情,但我不敢赌。毕竟疏不间亲,万一哪天她又念起了你,而你却是被我杀掉的,你说她会把我怎么样?”
“你喊她女主人?”唐青翎皱起了眉头,老实讲,他从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只知道自己是被唐太岳抱养的小孩,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直到二爷那年,也就是公输渊第一次将他带离唐门的那年,他回来后被门中的人视作叛徒之子。而这一次他死里逃生,从东越回来,门中的人对他的态度仍旧是叛徒之子。
他也曾问过奶奶,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门中人都对他这般态度。奶奶却并没有回答,而是将门中乱嚼舌头的族人重罚了一遍。
看样子,弄清父母的真相,要从眼前这位挚友身上下手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公输渊一怔,忽然哈哈大笑,“看样子唐门把你瞒的很好啊,真要论起来,我还要称你一声少主呢。”
“少说废话。”唐青翎冷冷的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是她的手下?你不是青龙会的人么,她怎么跟青龙会的人产生了瓜葛?”
公输渊仍然在笑着,忽然从手里掷出一枚飞镖。唐青翎侧身避过,等到回头时,公输渊已然趁机溜走。山谷中只回荡着公输渊的轻狂的笑声以及一句没来由的话——“这些事,你还是亲自去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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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风堂,议事大殿。
老太君手执龙头杖,坐在九级台阶上的鎏金座椅上,面前隔着珠帘。当代门主唐太岳立在珠帘前,略带笑意地看着唐青翎。唐青翎站在大殿中央,身旁站着皇甫星与山谷中的那位姑娘。寒江城的另外两位兄弟则被安排在偏殿用茶,他们还不够资格参加这次议事。
“翎哥儿一回来,就撞破青龙会的阴谋,还救下了攻玉房的弟子。不错,不错……”唐太岳笑着说道,“你这次想要什么奖赏啊?”
“这些都是应做的,门主要是愿给奖赏,就随意赐些金银珠宝吧。”唐青翎还之以笑,“不过却不是给我的,而是给这位皇甫兄和他的两位……哦,三位兄弟的。”
“万万不可!”皇甫星立刻拱手谢绝,“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受不得如此厚礼。”
唐太岳笑着点了点头,回过头转向老太君道:“娘,你看翎哥儿这孩子,居功却不自傲,又懂得礼让,是不是和枫儿挺像的?”
“呵呵。”珠帘内传来老太君的笑声,未见多么沧桑,也不见什么病态。这“呵呵”的一声笑,就代表着她同意唐太岳的看法。
“寒江城的贵客,你们护送翎哥儿有功,自然当赏。”唐太岳又道,“若是金银珠宝,难免有些俗气,这样……唐门欠诸位一个人情,如何?”
这话一出,一旁手中转着金刚核桃的长老唐曲忽然瞪大了眼睛,抗议道:“不可!”
“此事万万不可!”唐曲走到殿中,瞠目而道,“唐门乃千年世家,怎可向江湖人轻许承诺?况且他们是寒江城的人,枫少爷可是在水龙吟当盟主的!万一哪日水龙吟与寒江城相互攻伐,叫唐门如何自处?”
唐青翎转头看着这位老人,四盟明争暗斗的事情,他倒是在路上听说了一些。不过寒江城和水龙吟却一直没什么矛盾,而且说实话,这俩盟会也争不到一块去:寒江城掌江湖武林情报,水龙吟以移花宫为主要依凭,搜罗天下武功秘籍。这俩盟会既没有领地冲突,也没有势力矛盾,甚至还有共同的敌人——帝王州。
“唐门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皇甫星拱手拜谢,“赏赐一事,切勿再提。唐公子既然已经送到,在下这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