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我们的人生,果真还是不一样的才好

无菌实验室中,凤亿被面前几近透明的结界阻隔,眼中清晰倒映着玻璃舱中形似标本,却像没被保护好已走了样的人类幼崽,那是一位脑死亡患者,刚出生的幼崽蜷缩着四肢,身上遍布青紫,浮肿的大眼睁着,死寂中盯着不知何方,体型相对正常白胖的幼崽也较大些,特别突出的是那颗脑袋。

哪怕是凤亿充满不忍的目光,在这冷清的实验室中,也显得冰冷。

就像新权说的,祂需要的只是人类身上的无廿能量,而不是一个活泼的人。以此来警告下属,是祂毫无怜悯。

新权,祂真的全无人性吗?

当时,祈神那个地方,民无噍类,祂还不是祂,而是他。

本体受许多小世界意识围攻,立排万难堪堪保住能量未流逝分毫,也是沦落个解体的结局。作为本体能量的继承者,他便是在此混乱的场面获得了新生。

一只华贵无比的金靴踏上这片焦炭的土地,金靴的主人身披风衣,挥动权杖,引得一片大军进攻祈神,将脚下趴地不起,饱经风霜摧残的这片土地的新的主人视若无睹。

那时的他,就明白这个概念,手持权杖者,会获得来自四面八方的信念。

当受祈者身后再无一人,而目观他身后的一片残骸。

受祈者单膝俯地,给予这个失败者来自上位者那可悲的怜悯。

受祈者浑身上下金枝玉叶的气质倒也挤着得进几分正义感,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捏上他的脸颊,灰扑扑的脸像蒙上了尘泥的宝石,不难看出绝色。

受祈者发出声音,在这没有声音的世界,是难得的,是赐予他的讽刺的福泽:“玫瑰,很美。”

他愣住,瘦小的身躯被扶着,重新站立在了这片焦土,来自这片土地绵长的气运不抵受祈者强大的灵魂。

他又有了玫瑰的概念。

“可惜,玫瑰带刺,不好养。”受祈者笑了笑,惋惜地摇了摇头。

“但是,如果你选择臣服于我,做我的玫瑰,我可以保护好你。”

俯视他沉默的模样,受祈者戏谑地再次开口:“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祂的承诺并不轻,落在这片焦土上,能引起一阵山崩地裂的动荡。

他抬起头,望向受祈者干净的不加杂一丝尘念的面容,他会起一些脏污的念头,是他对祂满含恶意的表现,最终那充满恶意的视线与受祈者美丽的海蓝色的眼睛对上,也落进了受祈者的眼中,与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来自未来的祂的眼里。

“玫瑰,才是应该无偿受到特殊的待遇,不是吗?”

做祂的‘茵席之臣’才能获得特殊的待遇。祂在与他谈条件,没成想……

“不!”

他敛下眸子,干净利落的拒绝了祂。

受祈者眯了眯眼,一双眼睛这才有了危险的预兆。

“我不要做玫瑰,新权,我要新权!”他眼里充满决绝,是在迎接这个名字为他赋予无上的荣光。

“新权?”祂笑了笑,“可你没有这个本事。”受祈者好脾气的应付过了祂认为的他的天真。

事实的确如此,他还想再做无意义的辩驳,却已被受祈者带离这片土地。

“乖乖做温室里一支漂亮的玫瑰,说不定还能对想要触碰你的人亮出尖利的茎刺。”祂是这么说的,却霸道地将他拥进怀中,以此表达自己并不怕这只玫瑰亮出的茎刺。房内烛火摇卑,昏暗的光线,映着他的脸,他的衣。

他再次抬头,很抗拒这个单纯的怀抱,唯一没被灰尘覆盖,同样漂亮的眼中清澈一片,满载希望与坚强:“我不是你的玫瑰!”

受祈者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轻描淡写直击他的自信:“玫瑰也好,新权也罢,世间的事儿不是有志气就能成的,让我帮助你,你才能是你自己。”

他警惕地看着祂:“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的眼睛很漂亮,如果能让我风流一夜,我自然愿意帮你”

受祈者静等着他的回复,现实证明,双方皆如常所愿,受祈者并未食言,从此造就新权诞辰,虽说新权到最后也没放过祂。

……

无数个周期的努力,新权借着前人的力量,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敌人赶杀个遍,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阿古大陆,当感应到又有新的世界意识诞生时,他应激似的又要赶赴下一个战场,却发现祂只能无力地看着比他晚来了几步的我,在他打下的一片江山中成为冉冉升起的新星,祂知道,我从始至终获得的一切能量不来自本体,但那属于本体的特性,却让我造就了另一个奇迹,一个不同的能量体系。

这对他不公平吗?或许吧,所以,已经成功的祂对我展开了不知是否是无意义的报复。

报复的方式很简单,新权试图把祂的经历当做酷刑施加在我身上,那时的祂已然是祂,是满载荣光的新权,而我,我有手有脚,在面临剧情关键节点,祂要我臣服时……我的做法与后世锦鑫一样,我答应祂做甚?我当时压根不看生死,直到知晓新权难杀死我之后,就与祂开启了慢慢反抗路。这也是新权将在牌桌上却不按当时规则出牌的我称作疯子的主要原因。

或许,我看见的那时的祂,承认的祂的荣耀,也有悔悟可与我诉说,祂的悔悟也只能与我诉说,只有我懂,可祂不愿承担一些代价,比如撕下那层厚实且实在的金光。

就像那雨燕,停下,就再难飞起了。

……

依旧不得不说,钤沂的思维拓展能力是蓥攸望尘莫及也是没想到的。

天渊之巅的神律绝大部分不知新权的存在,蓥攸只是将自己知道的那一部分秘闻当做新奇的故事讲与钤沂听,就眼睁睁的看着钤沂将这个天渊之巅不知的人和事扩写到完全合理的样子。

实际上,钤沂连话本中的‘我’是我都不知道。

三人围坐,素仪手中茶壶往外倒着茶,嘴上不忘给出评价:“很好的故事,也真是个离奇的惨案。”

钤沂接过素仪递过来的茶杯,得意洋洋:“是吧,也多亏了蓥攸的想法,其实,新权这个设定是有些悲剧成分在的。”她将书本放到一边任蓥攸拿去,又收起一旁散落一半的画卷长卷,特殊的笔在上面谱写篇章,重纱广袖没有阻碍她绘制小说世界。

素仪手撑着头,推着自己那只茶杯至一边,看了看蓥攸手中书的文字,似无意提及:“不过为什么要给坏人洗白?我们是受害者,管他什么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

钤沂闻言抬头,实在不明白虚构的小说世界怎么就牵扯到神圣的天渊之巅神律,刚想疑惑出声询问一句,就被素仪的眼神堵了回去。蓥攸则并未察觉不妥,脱口而出。

“话本而已,别较真嘛。”

好像蓥攸对素仪的疑问并不觉得奇怪。

素仪是想,身负秘密者,往往将已知当做他人的常识。

蓥攸顿觉气氛不对,视线从文字上移开,先注意到了打扮地花枝招展的钤沂,被钤沂的表情审错误了判断,偏自己没觉察事情的严重性,解释道:“素仪的看法是正确的,至少我们不会因此受挑拨。”

素仪本还不能因为她的那八个字准确判断出什么,听蓥攸这句话,不知想到什么上去,虽面上不显,心中却早已惊涛骇浪:“你为何觉得我们会受挑拨?”

蓥攸似乎早有应对措辞,露出标志性的具有迷惑性的笑容:“因为炙叛变了啊,她为什么会叛变呢?你我都不得而知。”

素仪的思绪一下子被打乱,内心逐渐平静下来,她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疑心归咎到炙身上,又或是不知道这与炙有什么关系,总之,她无话可说,无从选择。

话题似乎就这么被揭过,素仪喝口茶压压惊。钤沂早就听得一头雾水,索性不去想,继续自己未完成的画卷,素仪又转而细看着钤沂笔下人的神态,当视线捕捉到笔墨赋予的我时,我的神态。

这个样子……

素仪看向蓥攸,后者察觉并回看过去,眼神询问。

素仪感到疑惑,却没有立即将心中的猜想表露,便循序渐进道出一则暗线:“术爻最近不是精神状态不佳,你没去陪着她?”

钤沂本是个心大的,原也是术爻心怀隐晦难言。她没有回答,只摇摇头。

鸟鸣声声入耳,素仪再次将目光投向钤沂绘下的我:“主上这个样子…”

大概是试探吧,素仪没有说完。

蓥攸沉默片刻,看了看素仪隔空指着的地方,回答得滴水不漏,缓缓道出:“像她。”

这个她,在场皆会意,说得正是呒衿婪。

“是啊,主上与她越来越像了。”素仪把玩着手中酒杯,直盯着空杯,像仔细回想,这个模样成功引来蓥攸探究似的目光。

单纯的钤沂融不进两人互相试探的微妙氛围,停下手中绘画的笔:“是吗?我不认为,不过,我倒是有一本话本子里的,天道表示只要她主动便不会阻拦,她也一样,反正就是两人暗中心里的想法一致,也或多或少知道对方的心思,但因为某种原因,谁都没有主动点破,我就觉得主上与她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素仪越听越怪:“我怎么感觉,不应该是天道,主上与她是像啊,但不该是天道……”

钤沂瞪大眼睛,惊恐的神情第一次出现在她的俏脸上:“你怎么会这么想?”

蓥攸心咯噔一下,假装镇定,附和钤沂:“怎么会…这么想,我都要被吓一跳。”

素仪急切地想表达自己的疑惑,却被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神律神域网的消息给影响,是衿婪的声音,让蓥攸与庆泠菥即刻返回天渊之巅。

这让素仪疑心更盛,庆泠菥何时回来到大众视线的?又是何时到万界大陆执行任务的?她不知道。

“嗯?庆泠菥?她在万界大陆吗?什么时候的事?”

钤沂也不知道。

天渊之巅,庆泠菥一感应到神界异动就自觉回去了,比蓥攸早了不知道多少,正与衿婪争论灵兰的去留问题。

衿婪刚回到天渊之巅那处崖头,云镜前,转身被庆泠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衣袍,黑袍兜帽被揭下,她一副谴责的表情就像在说:这回跑不掉了吧。

衿婪毫不意外她会这样做,也意识到自己平日躲庆泠菥躲得太狠了,谁叫庆泠菥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反映这里不满那里不满,恨不得自己重新上位管理着整个寰宇大陆。说实在话,她也不想管。

一想到这,衿婪一点不惯着她,本身动也没动,身形一闪退至三米之外,衣袍也逃离了庆泠菥的魔爪。

庆泠菥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手掌,又抬头看看纹丝不动的衿婪,边三两步跑过去,开口就是埋怨:“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新权早已返回阿古大陆,灵兰灵魂未散,我回去一趟,接近新权,把谎言圆回来。”

衿婪摇摇头,为了我的大业,才插手佳言几句,满脸地不认同:“你现在出去太危险了,还有你总不能一直待在灵兰那具躯壳里。”

庆泠菥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此时安静下心神,黑袍静落,领边成一条直线。

“那怎么办?还有主上身边离不了人,这难道不是你我共识?”

“你在天渊之巅好好待着,把那位置留给我,灵兰原本就是狐帝潜伏在女君身边的卧底,青丘的叛徒,必须死。”

不管是能时刻站在我身边还是杀死几个她口中的余孽,只一点,衿婪早想这么干了。

庆泠菥这会儿还没察觉出衿婪话中意思的不对劲:“也好,按照与主上商量的反间计,我总也要用灵兰的身份迷惑新权,倒时我在万界大陆的任务结束就回到天渊之巅,接替你的工作,你……”

衿婪想也不想,将渴望直接摆在面上:“我自然是回到主上身边。”

庆泠菥反应过来,猛地皱起眉:“不行!你不能离开天渊之巅。”

衿婪对庆泠菥动不动就约束她的行为表示不满:“你不也说了主上身边离不了人,难道你指望锦鑫与幻神?我自会请示主上,在天渊之巅的任务已完成,主上总不会让我闲着,你只负责等通知。”

……

夜深人静,青丘实在冷静的有些过分,至少是让新权百思不得其解,祂高估了我对人类的重视程度,也低估了无廿能量在我手上的利用率。

坐在台阶上的我,这时候还有功夫照顾孩子。寺意进来时,到底是没敢抬头看,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红眸竟带上累积至今的委屈:“主上,要撤去胜敌神域吗?”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事情让他心里产生芥蒂,对我,变得防备了。

我抬头遥看了一眼寺意所站的地方,眼前不知名的模糊诉说着苦涩心头的疼意:“不必,就当多一份保障,你辛苦些。”

低头看着眼前被我养的还算好的孩子,她恬静的睡颜,叫我心软一片,而她周身的虚迷之力能从根本上解决其生存问题,也是一层保护。

寺意后撤一步,将要转身时补充一句:“白雅在殿外求见。”

我没有迟疑便答应下来:“嗯,让她进来。”

我知道,她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也是,当心灵走投无路了,便只能来到这处避难所。

想想也不怪,白雅今年大概是一百多岁近两百,或许与文絮的年纪不分上下。

一粒小人从打开一缝隙的高门处缓慢移动进来,我没有对她设置限制,给予她尽可能宽容的关怀,仅在今时。大拇指被戴着平安锁的人类小孩的嫩小手抓着,我默默注视着白雅的所有举动——低着头不曾有环顾四周的谨小慎微。

即使这样,她的窘迫还是被我轻而易举看穿,叹一口气,我柔声道:“白雅,何必为难。”

声音一出,把她吓个激灵,同样也暴露了我所在不起眼的位置。只见白雅僵硬着身子,抬头朝我的地方望来。没办法,幼崽抓着我的手指抓太紧,我只静静等她过来。

这温柔又暗蕴阴险的模样,就是那年八月的我来了也得说像黎卿,只现在的我对此模糊不清。

她提起裙摆,跑既灵动。

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叫她坐下,她便就此一言不发,余光扫过我怀中的孩子也是草草收起。

“要抱抱她吗?正好我手酸了,她名唤阿煜,我叫她阿煜。”

白雅便是一副受宠若惊,并不熟练,在那认真比划两下不知从何下手,我耐心指导,她也是一闻千悟。

神的思维与人类不一样的,这个世界,神不怎么需要实践来获得必要的人生经历,神有传承记忆,是为知而行之,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

我拍拍靠扶手一侧的衣摆站起身,右手回手,没有打扰到孩子的睡眠,立足高台,欲抬脚上楼。

白雅转头仰视着我,向我求助,眼角下垂,神似只可怜白狐。

无奈,我又重新坐下,在原先站着的地方,比她高一级台阶。宽慰道:“你有两位母亲爱着你,生母和养母,她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不得不说,真像带有目的性的诓骗。

“可是,我不想认她,我接受不了。”

她向我吐露心腹,她信任我。

……有点讽刺。

我歪头垂眸,终于在充斥慈祥的语气中带上目的:“去躲一躲吧,给双方思考的空间,正好这有个任务,你要参加吗?”

白雅低下头,上道地表达臣服之意:“我之荣幸。”

“任务地点神界戏院望岳楼,任务目标潜伏其中以获取神界第一手信息。”

是在神界进行的‘夺才请质’与三军谋术中忽轻忽重的一环,当然,祸积忽微。

白雅的反应并没有什么亮点,她不觉得异常,至少单从表面看,这个任务很简单,不至于让现在的她再产生心慌的情绪。

白雅还把这里当做避风港,因为圣君的荣光而‘过门不入’,不说我消极,只是现实如此,她将天承殿中的我当做避风港,可我的生命中也毫无光亮,怎么在我的故事中找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