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此家庭

登上从燕京开往哈市的火车，没一会儿功夫，刘辰就靠着窗边闭起了眼睛。

03年的时候可没有高铁，毕意南他俩坐的特快列车也要十二个小时左右才能到。

这么长的旅途时间，在声音嘈杂的硬座车厢里，能踏踏实实地睡着，既是能力也是福气。

“你不是刚睡醒吗？别睡了，陪我聊聊天。”没有这个福气的毕意南，显然也不打算让别人睡。

刘辰眼睛都懒得睁开，“少烦我，我明天上午就要和初中同学出去玩，没时间补觉。”

毕意南撇撇嘴，暂时放过了他。

他俩是高中时代的死党，读的都是当地名校——哈市第三中学。

不过，这两个人会在广院的文学院相遇，却全都是因为意外。

以毕意南平时的成绩，老师们都预测他考个985轻而易举。

毕竟，“一模”的时候他总分只比班里的第一名少了三十几分，而他们班的第一名就是后来高考时的省文科状元。

没想到，那年发生了全国高考试卷被盗案，启用了难度超大的备用卷，导致不擅长做难题的毕意南发挥严重失常，只考上了广院。

刘辰倒是一直把广播学院当作自己的第一志愿，想要去读影视相关的艺术类专业。

可是，03年的春天有一种很严重的呼吸道病毒，家里为了安全，没让他去参加艺考，这才只好在高考后报了汉语言文学专业。

“文学院是怎样的运气爆棚，才能同时拥有咱俩这对卧龙凤雏啊。”

毕意南在心里感慨一句，渐渐也被刘辰影响，眼皮越来越沉。

……

数不清被吵醒了几次，脖子疼醒了几回……

下了火车转公交，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十月一日的早上八点，毕意南终于回到了位于哈市南岗区建设街的家。

“意南？这么快就回来了？”

抬起手来刚敲了一下，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已经打开了门。

她身材匀称，留着短发，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双手不断在围裙上擦着，显然是正在忙着做早饭。

这是母亲杨晓波，在林业大学教书将近二十年了，几天前刚刚评上教授职称。

“妈，我回来了。”毕意南情不自禁地大声说。

杨晓波伸手把他拉到近前，上下反复打量了好几遍，“军训很苦吧？晒黑了，也瘦了。”

“没事，黑点更帅。”毕意南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我爸呢？”

杨晓波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朝着厨房喊道：“儿子回来了，快点把我切好的尖椒和干豆腐放锅里扒拉一下就行了。”

“已经炒好了。”在机关工作的父亲毕文斌答应着走了出来，还是记忆里那个高高瘦瘦的中年帅哥。

毕意南长得更像妈妈，所以和他帅的不是一个类型。

“快去洗手、换衣服，准备吃饭了。”杨晓波心疼儿子瘦了，招呼一句就火急火燎地去盛饭端菜。

毕文斌也拍拍儿子肩膀，“对，车上肯定没睡好，早点吃完饭，再补个觉。”

毕意南听话地收拾好，坐到桌旁，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心里舒服得很。

妈妈的关心总是无微不至，爸爸则最懂毕意南心里的想法，尤其是男生成长过程中的那些小叛逆。

记得初二那年的夏天，毕文斌来看他的足球比赛。

踢完整场的毕意南满头大汗，跟着老爸来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小超市。

坐在台阶上的他以为会喝到一瓶桔子汽水，没想到毕文斌拿着两瓶冰镇哈啤出现在了面前。

“从你出生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你人生中的第一瓶酒一定要是我买给你的。”毕文斌看着一脸懵逼的他继续说道：

“喝了这瓶酒，如果不喜欢，那以后别人劝也不要喝，如果喜欢，一定要适量。还有，大学之前，喝酒都要提前和我说。”

“我妈说，我两三岁的时候，你就拿筷子蘸白酒给我喝过，她还因为这事骂了你好几天。”

“臭小子，那次不算。你喝不喝?不喝我拿走了。”

……

毕意南到现在都记得，自己不是班里第一个喝酒的男生，但是关于第一次喝酒的记忆，却很可能是最美好的。

“嘭”

啤酒开瓶的声音打断了回忆。

毕意南转头一看，老爸拿着杯子正要倒酒呢。

“毕文斌，你能不能有点正事？有一大早上就和儿子喝酒的吗？”杨晓波非常不满。

“喝点酒睡得香。”毕文斌笑着说，“儿子，你评评理，一大早上就又是排骨炖豆角，又是锅包肉的，整了四个菜，还不让喝酒？”

毕意南对他俩的斗嘴早已习以为常，才不会傻傻地卷进去呢，直接瞄准一块软烂的排骨，夹到了碗里。

嗯，可以确定，是我妈给我盛的饭。

压得真结实啊。

……

也许是酒精真有助眠的作用，也许是在火车上实在睡的太差，毕意南一下睡到了傍晚。

还没十分清醒，就去到奶奶家，又被投喂到实在吃不下了才回到家里。

躺在卧室床上的毕意南，摸着肚子暗自摇头：“这么吃不是个办法啊，七天假期，估计能胖十斤。”

要不，提前几天回学校？趁着假期写点东西。

也不知道杂志社编辑假期里会不会查看邮箱？对我的稿子会有什么反馈？

没错，昨天下午，刘辰睡觉的那几个小时里，毕意南已经写完了一篇稿子，发到了名片上的邮箱。

在他看来，现在的自己和从前比起来，最大的不同就体现在执行力上。

经过社会上的摸爬滚打，他懂得该做的事，就要马上去做。

而那个十九岁的自己，总觉得时间和机会一直存在，再重要的事情也会不自觉地习惯性拖延一下。

也许，这就是年轻时一定会走的弯路吧？

想到这里，毕意南立刻下了床。

这时的手机还不能上网，他的电脑又已经带到学校去了，想查邮件，就只好去用那个老台式机。

“开机的时间，都够我泡一碗方便面的了。”

等了五、六分钟，邮箱终于打开。

“果然没有回复，金玲师姐应该是出去玩了吧？看来要等到假期之后才有结果了。”毕意南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