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灵继续四处打量着，不时拿起一个物件来看。
女人就跟在她的身后，怀抱的小男孩也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像是想着这个房间的主人，自己的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房间内没有多余的装饰，甚至没有什么生活用品。桌面上除了几张工作文件外空空如也，显得很是单调。
看上去像是个古板没情调的男人的居所。很难想象住在这里的人会是微风舞厅的熟客，看来人都是有两面的……
唯一有生活情调的装饰是侧边墙上的照片墙，墙上挂着不少相片，有男人表情严肃的独照，也有几张男人和女人的合影，这些都平平无奇，唯独照片墙的角落里，挂着一张女人的小像。
照片里是一位棕发褐眸的年轻女子，女人长发微卷，容貌秀丽，稍淡的眉眼弯弯，像是正含笑望着照片外的人。
那是薇安娜.曼斯。在资料上看过她相貌的杜灵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杜灵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忍不住回头看了女人一眼。女人却神色无常，仿佛这不是什么值得诧异的事一样。
这么淡定，你们特里尔的习俗都是把丈夫心仪舞女的照片挂在墙上的吗……
女主人自己都没意见，杜灵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来。
像是感觉到了杜灵的疑惑，女人啊了一声，声音除了疲惫外，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啊，这是那人送给雷瓦的照片，只是放在角落而已。”
啊对，只是放在角落里而已，听上去你还怪满意的……杜灵只好点了点头，询问道：
“像这种薇安娜.曼斯送给雷瓦先生的物品，您家里还有么？”
屋子的女主人怔了一下，连忙说道：
“有的，我给您找找……”
说着，她拉开几个抽屉翻找着，不断拿出一个一个物件来。花边手帕、长筒袜、一些贴身衣物……看得杜灵嘴角抽搐不止。
她取了几件，放进提前准备好的袋子里，雷瓦的妻子有些疑惑地问：
“您不是侦探么？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
杜灵笑了笑：
“您知道的，我们侦探都有一些特殊的渠道，通过这些物品也许可以有助于确认对方的位置……”
她把话说的模糊，杜灵视线一转，看到一堆布料里放着一个小盒子。
那盒子过于小巧，以至于里面能放的东西只有一个。杜灵心中一动，将那盒子轻轻打开。
里面放着一枚银白色的，纤细的戒指。
戒指用料看上去并不昂贵，但做工相当精巧。银白色的戒面上，镂空铭刻着一朵罂粟花的标志。
想了想，杜灵把那枚戒指也装进袋子里。
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便起身道别。雷瓦的妻子又说了些拜托的话，把杜灵送到门边。
她正要出门，女主人的话又从身后响起，女人的声音不复之前的平静，带上了一丝颤音：
“侦探女士，您说，那个女人，她为什么要杀雷瓦？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杀他？”
杜灵愣了愣，面色有些复杂地转过身。
……谁知道？也许是错误的扮演，扭曲了心理；也许是过于仓促的服用魔药，影响了精神状态；……
杜灵确实有一些自己的推测，却不知道该如何对面前的这位女人回答。
“大概是情杀吧。”杜灵勉强笑了笑。
“情杀？”女人喃喃地念了一句，疲惫到几乎冷漠的表情完全崩溃，两行泪从那双眼眶红肿的眼内流下来，声音满是悲愤与不解：
“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这些事我都是知道的，他是经理，哪个没有两个情人……”
“她有什么不满，那就说啊！去和雷瓦说，来和我说！明明只是玩玩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杜灵站在门边，看着捂着脸抽泣着蹲下去的女人，表情很是复杂。
女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她感到荒谬，以至于某种难言的恐惧。
此时此刻，她直观地感受到了面前女人的悲愤，却完全无法理解她话语的逻辑与悲愤的原因。
这位悲伤的妻子站在她的角度，义愤填膺地说出这些话，是出于这个世界几百年的历史形成的观念，是这座首都特有的风俗……顺理成章，不可理喻。
这种吊诡的不和谐感，时时刻刻提醒着杜灵，自己身处异世。
这突兀的异样与隔阂感，冲淡了杜灵心中刚刚浮现的一丝共情与怜悯。
她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轻道了一声节哀，便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根本没有人让她那么做啊，她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啊……”
门的背后，如泣如诉的声音还在继续。
…………
从遇害者的住所中出来后，时候还早，但现在回去上课又有点晚了，杜灵走在大街中。
走着走着，她突然在街旁的一个摊位上坐了下来，朝摊主挥了挥手：
“老板，来一杯苹果汽水。”
“自己拿，13科佩。”
坐在位子上，只点一杯汽水显然不能换来老板的热情招待。但杜灵也不在意，望着杯中不断冒着气泡的液体，她尝了一口。
和记忆中的味道有些差异，但同样令人怀念。
她似乎并不着急，小口小口地抿着，不时看向不远处另一个座位。
姿态僵硬，已经过去快六分钟了，那个男人点的那杯调味酒还没有喝过一口……往这边窥视的频率太过频繁……只是外面简单换了一件便装外套，内里的白衬衣都没有脱掉……他的老板要是知道他是这么跟踪的，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作为一名序列七的刺客，刚从屋里出来，杜灵就已经察觉了有人在跟踪自己，但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劣质的货色……
呃，这算不算被小瞧了……这样想着，杜灵表面丝毫不动声色。汽水喝完，她站起身，状若没有丝毫察觉地往前走。
不远处的一个座位上，一个穿着夹克的男子连忙站起来。他想要马上跟过去，却又有些不舍地扭过头。
将自己点的那杯调味酒抓起来一饮而尽，他重新寻找起目标的身影，却发现目标马上就要走入一条小巷中。
他连忙加快脚步，小跑着跟上去，拐入小巷的入口，却再也看不见杜灵的身影。
跟丢了？怎么可能，她明明就是进了这条小巷！这是一条死胡同，一眼就能望到头……
穿着夹克的男子满脸惊疑不定，一道无奈清冷的女声却从他的背后响起：
“别找了，我在你的后面。”
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男人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丧失了所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