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抽抽噎噎的小弟子后，梁邑顺道在集镇买了半只烧鸭。
“再炒两样素菜，晚饭就妥了。”
梁邑对当下安逸的生活心满意足。
前世他毕业后便进了家族企业，刚一崭露头角，得到老头子的认可，自己却在人事调动前出了意外……
短暂的一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啧…这帮吃里扒外的。
思绪翻涌之际，熟悉的篱墙已映入眼帘。
梁邑推开仅剩的半扇院门，还未迈步，大灰鹅便耸动尾羽迎了上来。
“……”
落日熔金，暮烟凝碧。
赤红的残霞下，残柳低垂，一人一鹅静立湖畔，画面静谧而和谐。
梁邑盯着狼藉的药田，
以及旁边同样惨烈的小菜地。
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沉默许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把菜园也拆了？”
闻言，大灰点点头，得意地昂起脖颈。
不是，你骄傲个啥？
梁邑抿嘴没吭声，轻轻放下那半只烧鸭，转头默默拿起苕帚……
大灰：？？？
……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
晚饭后，西边只余下朦胧微光。
梁邑哼着小曲儿，从屋边的篱笆墙摸出两包鼓囊囊的布袋，手里提一个，肩上扛一个。
大灰鹅记吃不记打，跟在后边摇头晃脑，不时啄啄布袋。
“把嘴合上。”梁邑没好气地白了它一眼，“咬坏果子道爷我拿你炖汤。”
“……”
回了屋，梁邑把袋子里的玩意儿一股脑全倒出来，拳头大的蓝青色果实滚了一地。
五十株水云草的果实都在这了。
水云果只产于云水泽，服用后能有限地提升修士对水系的亲和度，比较受主修水属性一类功法的修士欢迎。
但随着各大宗门的联合管制，近几年水云果市价水涨船高，甚至一度有价无市。
按药堂的规矩，各峰药圃不得有私藏，每年的收成需要尽数上缴。为防止弟子瞒报数量，每株临近成熟的水云草都会被登记在册。
私藏是重罪，严重的要被逐出宗门。
但天灾不同。
云水泽上引琉月江，下接清溪、木马溪，赶上灾年，上游浩浩荡荡的江水奔涌而来，水位涨得飞快，地势稍低的山峰都只剩个尖尖儿，更何况那些星罗棋布的岛屿？
修士是不怕水淹的，但灵植没长腿，一遭水灾便全淹死了。
梁邑向遭灾的药圃弟子打听过，药堂弟子明面上不肯松口，其实私底下好说话得很。
药田遭灾？
无妨，重要的是诚意。
得让药堂，让宗门看到你的诚意。
在这股歪风邪气影响下，山门内药田各类“灾害”发生的频率直线上升……
水灾是灾，妖灾就不是灾了？
……
此时大灰鹅眼冒精光，露出人性化的表情。
梁邑则淡定多了，仔细清点着果实数目，一边伸手按住身后蠢蠢欲动的大鹅。
“二百七十五…二百七十六……”
“二百八十一！”
“有了有了，道爷的洞府有着落了！”
正如小弟子所知，如今白云峰早已独木难支。
梁邑对宗门的德性心知肚明，光凭他一介筑基修士，这白云峰迟早是守不住的。
他没什么莫欺少年穷的志气。
现在只希望趁早攒够灵石，在云水泽购置一处洞府，也不至于沦落到成为山野散修。
“青禾岛价七万…有点小贵。”
“大涯峰倒是价廉，可惜位置太偏了。”
“……”
梁邑有些纠结，算上两袋水云果，他的积蓄应该足以在云水泽寻到一处不错的洞府。
平复心绪，他默默点出一百枚水云果，很是不舍地从怀里摸出一枚玉质扳指。
这是入宗时发放的纳戒，空间不大，约莫一张桌子的长宽，眼下还要被果子占去一大块，更显捉襟见肘。
没急着收果子，沉思片刻，他又从床底拉出个旧木箱，袖子轻轻把上边的灰尘拭去。他深吸口气，掀开厚重的木板，里边零零碎碎的，有凡俗金银，也有仙家器物。
这便是白云峰的全部家当了。
翻找了好一会，梁邑找出两瓶丹药。
两瓶破境丹，是师尊黄龙上人在时炼制的，隔了十多年，丹药流失了些许药力。梁邑有些心疼，他还未筑基圆满，用不上这些外丹。
估摸着日子，再有几天药堂的弟子就来了。过了药堂这关，灵石才算落袋为安。
保险起见，梁邑催动纳戒，将一百枚水云果连同两瓶丹药一并收了进去。
余下的他和大灰二八分。
合上木箱塞回床底，梁邑径直坐到大灰身边。
“大灰大灰，干完这一票，你我从此一别两宽，你日后若惹了事，千万不可把我说出来。”
也不知听没听懂，大灰嘎嘎两声作为回应。
“……”
先前他与小弟子所言并非谎话，这水禽确实是捡来的。按前世的见闻，大灰应该是鹈鹕的一种。
这鸟儿前段时间打秋风打到白云峰，在药圃被梁邑撞了个正着，他当即就怒了，峰里本就穷得叮当响，如今竟然还遭贼惦记！
这能忍？
梁邑想都没想，顺手抄了柄镰刀就杀过去。不料它看着呆头呆脑，肉身却堪比金丹修士，几招下来将他蹬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得已只能动用阵法压制，好在鹈鹕也没挣扎的心思，这才将其制服。
云水泽地界不乏珍禽异兽，大灰鹈鹕八成也是有主的灵宠，他没敢打杀，省的日后被饲主找上门，干脆由着它赖在这了。
另一边，见梁邑迟迟没动作，大灰有些急了，用宽直的长喙戳了戳他。
看它呆愣的样子，梁邑忽地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伸手划出几颗果子推到它面前，示意它拿走。
“嘎？”
大灰鹈鹕目光在两堆果之间来回打量。
沉思少顷，它狐疑地看向梁邑，作出一副“你当我傻”的神情。
没忽悠成，梁邑也不尴尬，轻笑一声：“水云果效用有限，你吃那么多做甚？不如换成灵石寄存在我这，日后你急用再找我要便是。”
梁邑使出前世忽悠小孩压岁钱的话术。
大灰只当他在放屁，丝毫不搭理，自顾自地从果堆里挑挑拣拣，估摸着差不多数才停下来，满意地昂起脖颈一口气全吞了进去。
“暴殄天物啊！”
梁邑在旁边看得一脸肉疼，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大灰鹈鹕打了个嗝，似乎还没满足，又眼巴巴望向梁邑身后的那份。
梁邑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往后挪了一点，还是有些不安心，又张开双臂将身后护住。
“说好二八分的，不许得寸进尺！”他噌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瞪回去，
“修为高就了不起？”
“道爷动起真火来，只怕……”
“……咦？”
话还未说完，他诧异地眨眨眼，视线范围内，大灰鹈鹕身形忽地模糊起来，仿佛有层层涟漪荡开。
梁邑疑心自己看岔了，使劲揉了眼睛，再抬眸定眼一看，这回看清楚了。
大灰依旧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是头顶不知何时冒出个碧青色光团。
目光落在那发光团子上，梁邑心念一动，脑海中瞬间浮现一段信息：
【渔乙（0/50）：金丹境大妖，栖息于云水泽，性情温顺，喜水。善水（Lv.2）、驭风（Lv.3）、无底之胃（Lv.1）】
“这……这是？”
梁邑呼吸一滞。
来了，你可算是来了！
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