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初秋的阳光早已不在毒辣,可即便如此,沉浸在学海的泱泱学子也早已苦不堪言,落后的教学资源使这所乡镇中学能普及风扇就已经是奢望。
可在这闷热的教室外,一个少年却在不遗余力的奔跑,那形单影只的身影在空旷的操场是那么的单调与格格不入,虽如此可那坚定的双眸和迎着热浪向前的每一步,仿佛要告诉旁人他向前奔走的决心。
午后,在工作中不得利的李和平早早的便来到了操场,虽说心有不甘,但仍是将全身心的精力投入在了这第一课上。
“大叔!”
或许是对于田径的好奇,也有可能是在常康健的威逼利诱下,常一鸣竟是提前来到这个以沙石为底色的操场。
李和平看着来人,一时竟有些语塞,本意是想在这开展一番宏图伟业,却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学生,也是唯一的一个学生,竟是初见就有些摩擦的常一鸣。
可还不等李和平开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常一鸣就调侃起了身前的李和平“喂,大叔,你这老胳膊老腿的驯兽还行,跑步你可以吗?”
许是贫嘴贫管了,以此为荣的常一鸣还在沾沾自喜时,一旁的李和平却早已铁青的脸,双眼如鹰钩般怒瞪着常一鸣。
“咳咳咳。”
短暂的沉默后,常一鸣仿佛是发现了眼前人的情绪波动,轻咳两声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
“谁让你和我嘻嘻哈哈的了?一张臭嘴跟我贫,你是干什么的我是干什么的,我能不能跑动?现在上跑道,我不说停不许停,你就给我跑。”
可能是被暴怒的李和平吓的一怔,一时间天不怕地不怕的常一鸣却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乖乖的走到了跑道上。
李和平看着已经严阵以待的常一鸣,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可随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幻化成滔天的怒火:“跑啊。”
常一鸣被李和平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的一抖,回过头怨恨的盯着李和平一声不吭。
只见李和平缓步的走到常一鸣的身前,看着这个十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常一鸣,李和平的不禁耻笑一声,心里嘀咕道:“还真是和他爸年轻时候一个样。”
“你笑什么笑?”
被这态度突如其来转变一百八十度的李和平吓的,常一鸣竟一时间摸不到头脑,向后退了一步试探的问了一句。
“怎么?我笑还不可以,你到底能不能跑?别让我瞧不起你。”
李和平知道对待这样从小不服天朝管的孩子,必须软硬兼施,不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怎么能让他安心和自己训练?
常一鸣看着刚才还指着自己鼻子训的李和平,现在竟又跟自己打起了哈哈,顿时脸上变得青一阵紫一阵:“跑就跑,你最好能跟上我。”
说罢常一鸣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前方冲出去。
沙石为底色的操场,看上去实属太过简陋,可这几道弯弯曲曲的白线却勾勒出一个个少年多彩的未来。
一圈两圈三圈……跑道中的少年虽以尽显疲态,可迈出的每一步都能看见那不服输的决心。
李和平看着身前常一鸣,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种种矛盾,或许人本身就是矛盾的,李和平本不想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一些打压,可这个从小到大都占满了野性的常一鸣,如果没有一个唱黑脸的压制住其内心中的那匹野马,那以后的日子就别想寻个安宁了,也更别说实现自己的雄心伟业了。
可和李和平不同的是,常一鸣可没有这么多心里戏,或许是大倔驴生了一个小倔驴,完美继承了其父亲脾气的常一鸣,在踏上跑道的那一刻,就将所有的愤怒幻化成向前的动力。
“喂,你能跟上吗?不行别硬撑。”
常一鸣侧目看着身后的李和平,言语中充满讽刺,他就不相信,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中年汉子能跑过他这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小伙子?
李和平并不想和这个孩子争论一些口舌之快,他更喜欢通过实际行动来证明一些事情,随即加快脚步,只是转瞬间就超过了常一鸣一个身位。
“嘶。
常一鸣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一个走神李和平竟超过到了自己的身前,心高气傲的常一鸣完全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刚要提速或许常一鸣早就是硬撑,他并没有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体情况,那如灌铅了一般的双腿,完全不能支持常一鸣那接近疯狂的想法,双腿一软,常一鸣竟如狗吃屎一般摔在了地上。
而李和平就如同没有看到身后发生的事一般,一颠一颠的向教学楼跑去。
常一鸣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头一次生出一股无力,可转瞬间就被胸膛压抑的怒火所代替,愤愤不平的向沙石地狠锤了几下。
当李和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常一鸣的视野中后,常一鸣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尽情的享受着被阳光沐浴的感觉。
“汪汪汪。”
“喂,大黄你别踩我脸啊。”
或许是想确认自己的小主人是否还活着,大黄抬起自己那肉嘟嘟的大爪子就向常一鸣的脸上踩去。
“挨,停停停,你别尿。”
无数次看着大黄抬起后腿占领领地的常一鸣,对这一幕简直是无比的熟悉,瞬间像如临大敌一般,将大黄推的远远的,自己也从地上立马爬起来。
而在远方,清晰目睹全过程的李和平,也在常一鸣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彻底隐入在教学楼中。
“汪汪汪。”
大黄慵懒的对着常一鸣呲牙叫了一声,仿佛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悦。
“大黄你说的对!”
常一鸣看着眼前的大黄,睿智的眼神仿佛像顿悟了一般“大黄你都想着要征服我,那我也一定要试着征服李和平!”
说罢,情绪激动的常一鸣就对着大黄的狗头狠狠地亲了一口。
而大黄只是趴在地上慵懒的晒着太阳,仿佛对常一鸣这种抽风般情绪已经适应了。
“大黄你也不能懈怠,快和我一起练跑步。”
常一鸣,一脸坏笑,双眼充满邪恶,这让趴在地上的大黄都不禁觉得,常一鸣是不是在对自己想入非非。
“嗷呜!”
大黄的哀嚎并没有唤醒常一鸣的良心,就这样,操场上一个瘦弱的少年,一个肉嘟嘟的大黄狗,两人相互勉励,向前一步步跑去。
一人一狗一圈跑道,常一鸣咬紧牙关,每跑完一圈,他都觉得自己离李和平的距离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