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古怪

  • 月当窗
  • 雪窦XD
  • 3462字
  • 2025-01-10 18:42:00

陆遐若不肯言,沈应不会开口相逼。

她三番四次以各种缘由理由遮掩,定是不愿意旁人知道,沈应不好打探。

一来,此事只能算是插曲,与两人眼下困局无关,二来,这算是她的…私事。

她因何烦恼,为何落泪,与刺史大人一案无关,他不该插手太多。

正如他对妙云所言,两人只是…萍水相逢。

候了赫连昭两人问完签文,四人相继道别,出了后院,陪着她另进别处,庵中显出不一般的宁静,树影斑驳,耳畔鸟鸣啾啾。

沈应安静随在她身后,一路走走停停。

日光照耀,地上映出两人身影,陆遐起先一意想着心事没有发觉,在她不经意又被石子跘了一跤几欲摔倒之后,终于察觉地上影子飞快收回欲扶的手——

那是隐隐护卫的姿态。

想起他在殿中陪着自己看签文,陆遐过意不去,寻了一事开口,“师太道药浴结束,她另开药方与我,之后依新药方按时服药也就罢了。”

“可要分几次煎服?”

“这倒不用。”陆遐见沈应诧异看来,不免有些心虚,“我不爱喝药,师太知道,她另制了药丸。”

小小药丸,她还能皱着眉吞了,苦涩的汤药是不爱喝的,妙云知道她性子。

男子英气的剑眉拧起,显然不赞同,陆遐低头道,“不爱喝药怎么了,眼下哪里是煎药的时候…”

她不爱喝药的习惯又不是现在才有的…

想了想处境心里又理直气壮了,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追兵,煎药不是时候,况且世上有谁是乐意吃苦的,她不爱喝药很正常,陆遐不服气地想。

沈应摇头,不好说什么,“道理你自己知道,何必我说。”

能与妙云庵主说出那些话,想来心里跟明镜似的,对于自己身子,还有谁比她更清楚?

“只是不喜欢喝药罢了,吃药不就行了…”

沈应听清她含在嘴里的低语,“难道每回都有一个妙云庵主为你制药丸,熟知你脾气不成?自然是怎么安排怎么来。”

“谁说没有,从前就”陆遐话到一半陡然停住,半响生硬转道,“…就是要喝药也等脱险再说。”

女子星眸明晃晃地写满了心虚两字,沈应顿觉好笑,她能忍得住鞭伤不吭一声,牢里那般硬气却怕苦,实让他感到意外。

他半响不言,陆遐顿觉尴尬,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男子眸光怔怔看着院外,陆遐诧异,“怎么了?”

院外有几人走过,看模样是上香的香客。

沈应眸光渐冷厉,口中低语道,“你在这里等我,不,你去大殿里等我。”

“你——”陆遐还要再问,他疾奔出去,只留一道残影。

沈应疾纵出门,他与陆遐不知道走到了何处院子,香客稀稀落落,远没有观音殿前多人,他眼中惊疑不定,只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那人怎么这般眼熟?

待到转角,先前看见的身影倒不见了,前面是一左一前两条路,风动树影,小路静深寂寂,不知通往哪里。

他急跟上来,怎么可能一下子没了踪迹?

沈应疑心是被发现了,转念一想,从他发现到跟踪,只在须臾之间,按理说不该跟丢了才是,他轻轻一荡,纵上树梢。

远目隔壁院落里有两人遮遮掩掩疾步而走。

原来小路转角又是另一处所在,只是墙砖同色,不熟静月庵的人,只怕当前边已无路,若不是他在树上看见,几乎要跟丢了。

沈应身轻如燕,等两人过了半个院子,才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前边两人一路疾走,却不知有人悄然跟在身后。

沈应有心看两人要往何处去,不前不后地跟着,两人埋头赶路,进了一处院子,看样子,是那晚他负着陆遐随无岫来的地方。

怎么到这里来了?沈应正欲跟上,院外娇哝软语渐近,是静云回来了。

只得按耐住,继续等着。

她笑语不断一路与人说话,等与她说笑之人走了,这才推门入内。

他伏在院外的树上,计算着时辰,看着紧闭的木门,一时惊疑不已。

且不说那两人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左侧那人步伐如此之大,显然是男子无疑,从他上树到现下,已有两刻钟,静月庵是什么地方,这是庵中尼姑起居用的居所,怎能让男子入内停留那么长时间…

这静月庵定有古怪。

他回首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靠近,轻巧翻进院子,不在门前,而是绕到了院子后方,顺着墙根到了窗檐下。

再往前几步,果然听见屋内传来静云软语。

“现下晓得厚着脸面求我来了!”

里头另一人告罪道,“云儿,这不是事出有因,你看这事…这样吧,按方才所言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是男子嗓音,沈应按下疑惑,侧耳静听。

“呵!”屋内静云一声冷笑,“这买卖你心里没数?说了五百两一分不能少!这么点银子是要打发乞丐”

“你…”屋内不知何物,沈应听见啪地一声,屋内静云怒道,“你别以为你是大人物,人家把你当枪使呢!凭你那龟样还要作威作福作践老娘!你也不照照镜子!”

男子拍桌恨声怒骂道,“装起清高来了,你个无情无义的女表子!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打什么算盘,看上另一个靠山了是吧,想要撇下老子!”

“老娘就是看上了怎么,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也比你好使…”

两人争吵不休,两人话里夹着骂,混乱得很,理不出个头绪。

过了一阵,有人怒摔门出去,看来是怒骂的男子离开。

沈应立在墙根,男子离开他原想跟上去,想了一想,还是留在原地,冷不防有人推窗,他顿时一凛,屏住呼吸。

有脚步渐近,嗓音来到近处,一素手伸将出来,沈应瞧见她手上掛着串佛珠,素手盈盈润润,捏着杯盏朝窗外泼了一盏茶,娇语如玉珠落盘。

“听了这么久,你怎么不说话呢?”

沈应一惊,难道是静云发现了?

脑中飞快盘算要怎么应对,很快他就发现是自己想岔了。

屋内另有一人轻语,“你们自吵你们的,与我无关。”

“你这个没良心的…”女子笑声连连。

“要良心作甚,远不如银子实在。”屋内那人声音难辨雌雄,说是男子又嫌软语,说是女子又嫌硬色,沈应惊讶,难道是一起入内的另一人?

静云与人争吵,这人竟一句话没说。

那人笑语,话里有话,“不过他方才没说错,你这不是看上了新靠山么…我看你挺上心呀…”

“你也取笑我!”

“当初要不是你们这些个没良心的,老娘怎么沦落到这等地步,连那货色也想回头作践老娘…”静云恨声骂道,“臭男人!”

“我就是看上了又怎么着?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你不也”

“呵呵”那人笑得极为阴冷,“都是些破烂不堪的玩意儿,不能入眼,只能图个消遣罢了…日子实在无趣啊…”

两人不知说了何事,嗓音渐低,沈应听了一阵,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佛门清净地,怎容两人如此放肆!

他不想会听见静云和男子一场云雨,一时尴尬。

趁着屋内两人不知,悄声沿着原路离了院子,他一路留心是否再见先前怒骂的男子,可惜绕了远路什么也没有看见。

想起出来有些时辰了,便按原路返回。

先前的院子里,陆遐仍在,女子素衣盈盈立在树下,她侧头与人说话,敛眸安静恬然,身旁那人凑在她耳边言语,唇瓣几欲触上她细白耳垂,沈应眼尖看见,心头一跳,掩唇轻咳了声。

并肩立着的两人转目看来,同样的素雅柔色,原来是静延。

沈应心头稍松了一口气,上前行了一礼,“静延师父。”

静延见他来,抿唇含笑道,“萧檀越好没道理,放着姐姐独留此处。”

陆遐侧眸,细密睫羽轻眨了下,沈应会意,口中顺着她语意,“…遇见了个往日的朋友,一时多说了两句,走错了道,让你等急了罢…”

女子露出温柔恬淡的笑,轻轻摇首,示意他自己不要紧,柔语静和,“韩大哥我也许久没见了,你们说的那些我不太懂。幸好静延师父寻人路过此处,与我说话解闷呢。”

“姐姐温柔解语,不嫌弃我聒噪才是。”静延施了一礼,“檀越既然回来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了。”

她身影飘然远去,随风送来隐隐甜香,沈应望了一阵,肃声道,“静延何时来的?”

“在你回来前不久,说是在寻静云和无岫,顺道与我说了几句。”陆遐闻言知意,“可是不妥?”

“这静月庵有古怪。”

回了客房,沈应示意她坐,将今日所听所闻详述,“…跟踪那两人进了院子,便是如此。”

她低头深思,沈应见她想得入神,将手中茶盏递与她润喉,“静云一事,关乎静月庵声誉,没有证据不好处置…你我现状不能多事。”

他听墙角是一回事,抓得现行又是一回事。

陆遐柔唇轻饮一口,下一瞬烟眉微挑。

星眸里疑惑太明显,沈应飞快开口道,“师太说了不能吃茶。”

她便慢吞吞捧着杯盏饮了口,“师太那边…”

“不如你我找个时机试探?庵主年事已高目不能视,底下之人是何底细她未必清楚。”

“我观…庵里众人,似乎以静延为首。”

她这话说得出乎意料,沈应撩衣与陆遐对坐,“这话怎么说?”

“一来你那日与我言求医的事,她能作得主,还劝得住静云。静云言语出格,在她面前也不敢放肆太过,难道不奇怪?”

“二来便是方才在院子里,众人大小事务皆与她请示。”

“师太年纪大了,或许真的力不从心了。”

这话虽有为妙云开脱之意,可沈应听出她弦外之音,“你怀疑…静延知情?”

“便是知情又如何?你也说了…此事得等你我脱险再做区处。”

沈应眸光在她微拧的烟眉掠过,“你不同意?”

妙云庵主与她有旧,她定是不愿有人败坏庵里声誉。

他话里问得认真,陆遐便道,“不,你的顾虑有道理,你我易容便是不愿意敌人知道行踪,静云之事闹大了或许会惹来有心人注意。”

“只是”她眼底含霜,有凛然神色,“经年累月积了点名声,摧毁也只在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