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距离正式艺考还有8天。
李不去那不勒斯第3天。
肖讷去曾正龙油画工作室的第1天……等等。
罗宁问肖讷:“你去曾教授的油画工作室干嘛?”
“昨天模拟艺考,感觉油画还挺有意思的。”肖讷说。
“也对。多学点油画对你艺考也有好处,你现在水彩水平是差一点,不然也不会输给那个申正炫。”罗宁是懂得替肖讷找理由的。
于是罗宁把肖讷送到曾正龙油画工作室。
瞧着肖讷走向曾正龙油画工作室,罗宁心中忽得生出一丝莫名紧张与失落来,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
陈成钢工作室。
瞧着罗宁孤身而来,又得知罗宁送了肖讷去曾正龙油画工作室。
“但如果把肖讷的兴趣引向油画,那就不太好了。”陈成钢委婉的批评罗宁。
罗宁的脸蛋又恢复到了一只苹果最青涩的时光,有点发绿。
“那……时间这么晚了,我去接小师弟回家吧!”
罗宁决定将功补过。
陈成钢示意他快去。
曾正龙油画工作室距离清美也不远,一脚油的距离。
罗宁到达的时候,便不止看到了肖讷,还有许未然,以及韩国留学生金在澈。
怎么都在这?罗宁诧异。
……
时间回到三个小时前。
肖讷受曾正龙之邀请,来到其油画工作室。
进到工作室,便看到或男或女不少研究生正在抻画布、画画或者聊天,年龄瞧着都比肖讷要大,该是曾正龙的研究生了。
曾正龙收学生挺随意的,数量便也多,质量上颇有参次,特点就是画室氛围特别好,见着肖讷,一个一个跟肖讷打招呼,像是对肖讷已经极熟了。
肖讷瞧着他们,像是看到了罗宁×10+,当然不是指“灵感”超高这一点,而是指面相都很和善。
曾正龙则说:“不给你们介绍肖讷了,我天天念叨,你们也都熟了,今天给你看肖讷的作品。”
又问肖讷:“带来了吧?”
肖讷点头,把昨天自己画的那张水粉画从卷轴筒里拿了出来。
“大家仔细看看。”曾正龙对他的研究生们说。
这是一幅60×90(厘米)的画布,上面画了水果摊,香蕉是黄的,苹果是红的,桔子是绿的,葡萄是紫的,仔细看,能看出唯一的特点就是,水果都在呈现一种颓败状态。
苹果上面有虫洞,香蕉尾部在糜烂,葡萄蔫巴的失去水份,桔子则从绿色中干枯到橙黄,这样的水果摊,生意肯定不好。
“米开朗基罗·梅里西·达·卡拉瓦乔?”一个研究生忽得若有所悟。
“对了一部分。”曾正龙问肖讷,“你知道卡拉瓦乔么?”
谁?肖讷当然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对艺术史的了解仅限于部分雕塑家,画家则是闻所未闻。
“那你为什么把水果都画成枯萎的样子?”曾正龙问。
“含义更多。”肖讷简单介绍。
“什么含义更多?”曾正龙追问。
“画面啊,在有限的空间内追求无限的容量,绘画不就是这样么?”肖讷皱眉反问,他很讨厌介绍自己的创作意图,好的创作根本不用介绍意图。
他说:“我画枯萎,你们不止能看到枯萎,还能想像到它鲜活时候的样子,很明显就是这样的意图啊。”
啊……研究生们都震惊了一下。
他们都知道,肖讷之前未接触过绘画,其对绘画的了解仅在于雕塑中使用的素描技巧——因为曾正龙念得有点多了,研究生们对肖讷的身世也颇为了解。
但以有限容纳无限……这是一个从未接触过油画的人能够说出的话么?
这就是天才么?
震惊。
肖讷被曾正龙夸得眉头直皱。
他很难喜欢别人对他的夸奖,这种心态很奇怪,但确实是他认为自己足够优秀是应该的,完全不需要别人的肯定。
肖讷是来学习油画技艺以提升“灵感”甚至“技艺”的,不是来接受夸奖的。
这时,许未然和金在澈到了。
许未然原本就在曾正龙处上课,金在澈是跟着许未然来的,他对许未然有好感,刻意追求,听说许未然来找曾正龙上课,便跟着来了。
“你也来上课啊。”肖讷和许未然有点异口同声。
肖讷偷空瞧了一下许未然的“灵感”,121了,居高不下,奇迹一般。
再询问了一下许未然的课程状况,发现许未然除国画外,还学习油画、芭蕾、钢琴、小提琴以及戏剧。
并且,许未然每样均学得不错,至少国画一门,她拿到了清美特招名额。
“你学得好杂。”肖讷感叹。
“每样都喜欢呢。”许未然说,“但我没学雕塑,以前父亲担心会把手弄粗糙了,但在双年展看过你的作品之后,我发现,雕塑才是最伟大的艺术形式,梁思成先生说过,‘艺术之始,雕塑为先’,真是对的。”
“我没那么厉害。”肖讷皱眉,语气冷淡下来,他知道自己厉害,但绝不是双年展上最厉害,他不喜欢虚伪之人和虚伪之言。
“可我看到的真是这样。”许未然眼中有种奇妙的真诚,她是天真的,也是深刻的,久久处于灵感海洋中遨游,让她身上有种奇妙的赤子与哲人并行的奇妙魅力。
“你的作品和别人不一样,我看到了旺盛至极的生命力,别人的作品都是死的,只有你的作品是活的,也许是我的错觉,但那的确令我震撼,这是开创性的,我认为你在雕塑上的成就不会低于那位‘圣人: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
许未然的声音中带着幽远的探索之感,随着她的描述,肖讷有点头皮发麻,那是灵感经过的信号,看一眼黑镜,“灵感”竟然涨了1。
只跟许未然交谈,竟然就可以涨“灵感”!
接下来,肖讷又看许未然作画。
然后肖讷发现许未然创作时很有趣的一个点:她不打底稿。
大片大片的颜色像是刷子那样被涂到画布上去,由于没有底稿,所以肖讷不知道她想画什么,这种感觉像是看着宇宙在大爆炸中被诞生物质、时间与空间,一切都是未知而混沌的,创作的方向也是未知的。
但许未然画得滋滋有味,她表情中都是享受与认真,由此她的色调与笔触也就越发灵动,即便到了最终,这张画布也没有呈现出任何具体的人、物或者事件,就只是一片斑斓的色彩。
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糟糕,今天的画没成功。”许未然说。
“未然,你这个颜色太飘了,你不能用大写意的画法来画油画。”曾正龙皱眉说,“要写实一点,接地气一点。”
许未然便解释:“曾教授,这不是大写意的画法,是我的油画画法,是因为我这么画,所以藏教授才会觉得我大写意一定画得好。”
“总之不能这么画……”曾正龙提问一直在看许未然作画的肖讷和金在澈,“你们觉得许未然的问题出在哪?”
金在澈虽在韩国已经是艺术家身份,但现在就是来曾正龙工作室求学的,所以曾正龙便一并对其进行考校了。
金在澈说:“下笔有点随意了,没有目的性,但从色彩表现上可以看出,未然小姐的创作力是很优秀的,她试图还原色彩的本真,这其实近似于目前国际市场上很崇尚的非洲自然派画法,这种画法拥有旺盛的生命力,没有目的性也是一种目的。”
肖讷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金在澈不禁转头看向肖讷,那目光中透露着一种惊叹:你认真的?
肖讷对许未然这副充满了创意与灵感的画作,给出的评价是极高的。
因为他看着许未然作画,这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灵感又涨了1点。
他又不是专业的艺术评论家,需要为自己的说法负什么责?
使劲去猛夸就好了。
一件作品,对自己有好处才是真的好。
“许未然这件作品,我认为可以称得上是一件非常优秀的作品,它充满了灵感,我在这上面感知到了强大的灵性,这种风格非常牛逼,我甚至可以称之为最牛逼!”
肖讷的语言系统中,攻击敌人的最大鄙视是“傻逼”,夸奖朋友的最高礼遇是“牛逼”,傻逼惯有,牛逼却不常出现,由此便显愈加的真诚。
面对这种狂风暴雨般毫无人格下限的夸赞。
金在澈甚至有点蒙。
“我想收购这副作品。”肖讷对许未然真诚的说。
我现在该说什么……金在澈猛得陷入沉默,对手的追求之法至此已如羚羊挂角,恍若天成,完全没有破绽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