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翎:不提王夫子那个老八股,我们还能愉快的吵架。
王蒙的一把戒尺,分明是把她的脑袋当木鱼敲,就差开光了。
许翎也不是闲的蛋疼,偏要和赵高银呛声。
她还有小殿下需要照顾,懒得和这厮多费口舌。
许家尚武,力拔山兮气盖世那都是标配,小侯爷更是一力降十会,可偏偏生了张笨嘴。
赵高银能言善辩,双方博弈,她还从未在口舌之争赢得半子。
赵家上下,都是玩弄文墨的女娇娥,不说仙姿玉色,也算是窈窕淑女。
一龙九种,种种各别,可就赵高银随了她阿爹,觉醒了祖上武将的血脉。
一出生便足足九斤三两,生的虎头虎脑成了赵家唯一的‘胖头陀’。
一屋子环肥燕瘦,偏偏自己生成了个球,任谁也心里也不好受。ヽ(`Д´)ノ
这事儿,成了赵高银的逆鳞,谁提她跟谁翻脸。
赵高银是个笑不离脸,心里揣把刀的,偏生喜欢捅黑刀。
许小侯爷在这上面吃过亏,若不是仗着小殿下,她未必敢笑出声来。
有许翎和郁星云,这保皇党的亲眷自然放肆起来。
有甚者,不伦不类的吹了声口哨,揶揄之意溢于言表。
赵高银闹了个大红脸,直言:“狗仗人势的王八羔子们!”
虽说戳别人痛脚,有些胜之不武。但看着赵狗吃瘪,许翎心中就是痛快~
不过小侯爷也懂分寸,明白水满自流,箍紧必炸的道理。
看着赵高银越发阴郁的面色,凤眸一横。
一鸟进山,百鸟无声,闹哄哄的学子顿时噤声。落针有声的学堂,只听得小侯爷黏腻的夹子音。
许翎觉得小殿下这是替自己出头,面上有光,越发忠诚的黏在郁星云身边。
“小殿下,我可真是太-爱-你-了~”
猛女撒娇,最为致命,雷的虞淼差点把嘴里的杏干喷出来。
就连钱莫北那笑面虎,一身的汗毛都跟着炸起来,直言好家伙!
王曼央倒是平静,她擅长水墨丹青,提笔勾勒出这君臣融融的画面。 ̄▽ ̄
“许姐姐,你我拘泥君臣之礼岂不是生分,不如以姐妹相称?”
郁星云觉得许翎能处,就是布袋子装西瓜,直上直下的性格。
说话有分量,还没有那些花花肠子。她这个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吉祥物,缺的就是这号工具人!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有许翎在侧也能省下几分算计。
而且她对许翎很感兴趣,既然要观察,还有什么比放在眼皮子底下,更方便呢?
“殿下,此话当真?”许翎也不客气,喜笑颜开道:“那我就斗胆叫殿下一声妹妹!”
“自然,君无戏言。”
“郁妹妹~郁妹妹~郁妹妹~”
“嗯,许姐姐。”
论顺杆爬,许翎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得了便宜,妹妹一声叫的比一声腻歪。
郁星云也惯着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看这姊妹情深,赵高银牙酸。
合着她反倒成了做嫁衣的那一个?
她也是自讨没趣,和许翎这个匹夫抬什么杠,自降身份!
饲主和狗的故事,关她一个钓客什么事儿?
她只是怕许翎那傻狗,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小殿下那水杏眼儿看着透亮,可就是太干净了,才让人觉得悚然。
皇家子嗣,哪个不是心狠手黑,厚黑学都要从娃娃抓起。
她瞧着那四岁的小殿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未来的日子可有的闹。
此刻的赵高银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遗世独立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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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辰时(8:00)将至,学堂熙攘,好不热闹。
二十张书案,算是坐满了大半,也多出了些新面孔。
不过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谁也也不敢贸然上前唐突了小殿下。
学堂里一呼百应的小霸王,正抱着小殿下,笑的十分痴汉。
众学子:这孩子是真的彪!
她们可不属虎,不敢把陛下的金疙瘩抱在怀里。
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鳄鱼嘴里拔牙——自找苦吃。
秦玥:“小五,这是发的什么颠?”
虽是调侃的话,音色却如琴声悠扬,环佩叮当,带着读书人的月朗风清,让人难忘。
学府皆知许翎排行老五,但真敢这么叫的却只有秦玥一人。
傅云和告老后,她最小的关门弟子秦远英任吏部尚书,接替了朝中清流党中流砥柱的位置。
这位民间声望极高的尚书大人,有傅云和这层关系在,自然愿意和保皇党的各位官僚修好。
秦玥,作为秦远英唯一的女儿,在学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不过能让许小侯爷应一声许五,认的可不是秦家官威,而是秦玥这个人。
秦家作为清流党党首,虽官拜二品,却是个清贫人家,逢年过节也不见得能吃上几顿猪肉。
“知为吏者奉法利民,不知为吏者枉法以害民。”
她娘乐善好施,为官如做人衣食父母,堪称天启最强散财童女。
漠北战乱、江淮水患、瑞泊虫灾……
有苦有难得地方,秦府的银两使命必达,就连陛下钦赐之物,秦远英也敢捐。
当娘的不怕掉脑袋,苦了的只有秦玥这个亲闺女。
她幼时体弱多病,每日的苦药比黄连还要难以下喉,可她娘却连颗蜜饯都不愿意买。
那时的秦远英还是从五品的员外郎,冷着脸坐在榻上。
“女孩子家家矫情什么?有些人连买药的钱都没有,只能等死,你可知足吧!”
后来傅老致仕,她娘接任吏部尚书,日子就更苦了。
每逢宫宴,群臣携家眷共饮,秦玥都恨不得告病在家。
官场攀附,她娘俩两手空空,去凑个什么热闹?去了也是自讨苦吃!
秦玥那一身宫装,布料寒酸,年复一年。
同样是官宦子弟,她过得还不如赵相身旁的奴才。
“白金乃人肉,黄金乃人膏。使君非豺虎,为政何腥臊?”
道理她都懂,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也是真。
大概是穷怕了,所以她贵为秦府独女,不爱谈笑鸿儒,偏喜欢商贾之道。
她三岁便跟着阿娘体察民情,这三年,磕磕绊绊,总算和市井小铺里的掌柜混了个脸熟。
如今刚满六岁,术算已经略有小成。
士农工商,末流之路,本该被世家不齿,可秦玥乐得其中。
她爱财有道,凭什要助长他人气焰,灭了自己威风?
许小侯爷桌面上糖人儿、纸鸢、拨浪鼓……,都是她一手采买销售。
这些钱,秦玥都小心翼翼的攒着,免得到时候她娘千金散尽,无钱养老。
每日,瞧着府库里落灰儿的博古架,她都头疼不已。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指望她娘,她连最便宜的竹麻纸都买不起。
她不是没抱怨过,可秦远英何许人也?
“沾水为墨,席地写诗,你娘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想当年,你娘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连夜里都是凿壁偷光,不照样连中三元?”
秦玥不想听阿娘的‘光辉历史’,她只想要点买纸钱。
可听她娘的意思是:要钱没有,自己解决。
所以秦玥经商,和秦远英这不靠谱的娘脱不了干系。
她不喜仕途,就要满身铜臭,做个俗人。
未来,凭本事侍奉双亲,就算登不得大雅之堂,也算是一段孝道佳话。
秦玥见许翎没反应,快走几步,就看着自家姐妹怀里抱着个白娃娃。
秦玥旁的一扫,仿佛看到了移动的大元宝,闪着金光。
白玉佩,金锁头,流光锦,蝉翼纱,怀间的荷包里鼓鼓囊囊——大客户啊!
秦玥:这是谁家的孩子,她怎么从来没见过?
许翎:“嘿嘿嘿!”
许小侯爷抱着郁星云,沉浸在喜悦中,没注意到来人。
看着自家姐妹的憨傻劲,秦玥眉头一皱。
她用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微凉的指腹带着堂外的寒凉。
“许五,你这是练功,终于把脑子练没了?”
作为她唯一的稳(冤)定(大)客(头)户,这人傻了可怎么办?
“嘿,你干嘛!”
许翎被秦玥冰的一激灵,这才瞧见人。
见是秦玥,许小侯爷兴致颇高,小手一挥,“秦大,今日可有些什么新鲜玩意儿,我全包了!”
豪气冲天,摆明了要为小殿下一掷千金。
“郁妹妹,今儿个,姐姐就带你见识一下,市井百姓的小玩意儿。”
一听有钱挣,秦玥眼前一亮,赶忙把那老旧的梨花木书箱拖了过来。
“许五,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秦玥作为书堂里,唯一没通网的小可怜,根本不知道小殿下的事儿。
秦远英早几个月,被沈玉青抓了壮丁。人正在千里之外的青筑城,连封家书都传不回来。
如今,人是晒得鹊黑,累的掉秤,看着漫天黄沙,喝口水都是半斤的土。
“这是皇太女殿下,我新认的妹妹!”
“???”
此话一出,秦玥立马收起生意场上的市侩,毕恭毕敬的朝郁星云行李。
“臣女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这是除墨染外,郁星云第二次看到有人穿着如此明快。
她抱着半人高的书箱,一身孔雀蓝的水纹镶金交织绫圆领袍,比早春的初桃还要艳丽。
“无事,起来吧。”
“臣女刚才多有冒犯,这里的小玩意儿,全给殿下赔罪。”
秦玥说话间,那瘦削的脸颊直哆嗦,她肉疼的都快哭了。
她箱子里这次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儿,是她亲自设计,让铁铺的张大姐用生铁铸的一套九连环。
一共十二个样式儿,打了四套,足足花了她一贯钱。
掏钱的时候,可把她心疼坏了。
本想着今日上学,在小侯爷身上捞一把,谁成想搬了石头,砸的是自己的脚。
“不必,无功不受禄。”
她作为21世纪的美少女,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见过,犯不着成了抢小孩子玩具的怪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