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见对方的反应，丽塔首先放松下来。和比安卡相处那么久，她早知道德国在比安卡心中的特殊地位。比安卡“慷慨激昂”的反应能忽悠别人，却忽悠不了她。真要是生死关头，比安卡说话的声音肯定是颤抖的，绝不会如此中气十足。

丽塔转过身，见比安卡已经坐倒在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两人对视一眼，丽塔从比安卡眼神中得到肯定，便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孙茹小姐，没事没事，一切是误会。”

顾不上假哭的比安卡，丽塔反而去安抚紧张的孙茹，“好啦，把可乐瓶放回箱子里吧。要是摇没气了，小姐可就不爱喝了。”

……

阿尔弗雷德坐在审讯室里，一种庆幸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他看着眼前的丽塔，思绪万千。

审讯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他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那是他的同事们在分别审讯另外两个女孩。

负责审讯那个华人女孩的同事们，他们早早地结束了工作，一脸挫败地走出了房间，显然一无所获。

阿尔弗雷德不禁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负责的丽塔，是比安卡身边最器重的秘书，那个华人女孩这几天一直住在奥运村，对军工科研一窍不通，审讯的同事问来问去，最终记到纸上的全是各国奥运员的八卦。

审讯比安卡的同事们似乎也遇到了些麻烦，他们点的奶油蛋糕和咖啡刚刚才送上门，看来他们哄骗女孩子的技巧并不高明，远不如严刑拷打来得专业。

上级对比安卡的态度非常的矛盾，既对她高度重视，又不允许他们上刑；既要问出需要的情报，又不能吓到人家。这种矛盾让他颇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难受。

阿尔弗雷德甚至能想象到他们无奈的表情，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丽塔才是突破口。

“先生，想问什么就问吧，”丽塔的声音打破了阿尔弗雷德的沉思，“我一定知无不言。”

阿尔弗雷德定了定神，开始了他的提问：“丽塔·施密特小姐，据我所知，你和比安卡小姐的国籍，应该是捷克而不是德国吧？”

“是的。”丽塔的回答简洁明了。

“之前在火车站，你们口中喊的，‘为了祖国’，是指哪个国家？”阿尔弗雷德继续追问。

“显而易见，是德意志。”丽塔的回答毫不犹豫。

“为什么？”阿尔弗雷德眉头一抬，心中暗想，比安卡的名字听起来就很有日耳曼味道，她具有亲德立场也十分正常。

也是，在抓捕行动中，比安卡一听他们的身份，就停止了一切反抗行为。态度乖的像幼儿园小娃娃，屁颠颠跟随他们离开，还不好意思地和临时赶来的火车站警察和排爆工兵道歉。

他们名为治安警察，实则更多和左派政治犯、罢工工人、罪犯、外国情报人员打交道。

这些家伙都是帝国的敌人，一个个难对付的很，往往要一番恶战才能制服。像比安卡那么配合的目标，他们甚至连手铐都不需要用，还是头一次见到。

如果自己能赶在审讯比安卡的同事之前，将丽塔的口供交给上级，证明比安卡可以被争取为德国所用，那可是大功一件。

“比安卡从小接受日耳曼教育，精神上也将德国视为祖国。”

丽塔缓缓道来，

“比安卡的父亲，也就是我的雇主，海因里希先生，是前奥匈帝国的退役军官。战争结束后，他选择留在捷克，而没有回到家乡奥地利。我不清楚具体原因，可猜测是为了表达他对《圣日耳曼条约》的不满。

他是一个狂热的大德意志主义支持者，他认为不管是奥地利、捷克、瑞士、卢森堡，还是波兰的波兹南、波莫瑞、上西里西亚，法国的阿尔萨斯-洛林，丹麦的北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立陶宛的梅梅尔，都应该归属于德国，全天下日耳曼人是一家……”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丽塔跟随比安卡许久，非常清楚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远在布拉格的海因里希，突然间无缘由的连打了三个喷嚏。

“啊嚏！啊嚏！啊嚏！”

这突如其来的喷嚏声，在海因里希的房间里回荡。海因里希揉了揉鼻子，略带疑惑地嘟囔了一句：“怎么回事？难道是着凉了？”

这时，身穿一袭黑色修女装的特雷西娅轻轻地敲了敲门，得到海因里希的允许后，她推门而入，关切地问道：“厂长先生，您这是感冒了吗？”

“没有，我很好。”海因里希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掩饰刚才的尴尬，“可能是女儿想我了吧。”他拧了拧鼻子，又补充了一句：“也可能是房间里灰尘太多了。”

看着特雷西娅关切的眼神，海因里希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教会的审批已经通过了，特雷西娅，以后厂里两千人的日常祷告等事项，就交给你负责了。我会专门给你建一个袖珍教堂。”

“太感谢您了，厂长先生。”特雷西娅的脸上充满了感激之情，“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帮助。”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红。

海因里希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不用客气，特雷西娅，你为工厂付出了这么多，这是你应得的。”

温柔的特雷西娅修女，很快融化了国籍和语言的坚冰，赢得了工厂里广大捷克裔和德裔工人的欢迎。

一些年轻工人会找特雷西娅来倾诉内心苦闷，年长的工人则抱怨鸡飞狗跳的婚后生活事。特雷西娅耐心地听完他们的倾述，再给出自己的建议。

仿佛后世的居委会大妈，替工人们调节家长里短的小矛盾。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有时间的话，特雷西娅可以来找我聊聊天。比安卡不在，我心里也怪寂寞的。”

“当然可以，厂长先生。”特雷西娅欣然答应，“只要您不嫌弃我笨嘴拙舌就好。”

海因里希笑了笑，目光转向窗外，思绪飘向了远方。“这孩子也真是的，出门这么久，也不知道发个电报回来报个平安，让我这个老父亲整天提心吊胆的。”

他低声抱怨着，语气中却充满了宠溺。一阵秋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海因里希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嚏！”

……

丽塔的这番话让阿尔弗雷德大吃一惊，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丽塔，即使在德国国内，这种超级大德意志主义也显得过于极端了。

比安卡·冯·沃尔夫冈，捷克人，日耳曼裔，国籍认同：德国。不关心政治，但是是极端大日耳曼主义者……

阿尔弗雷德停下笔，立刻吩咐下属：“把这份口供先交上去，比安卡具有极高的统战价值，而且非常容易被我们争取。”

交代完下属，阿尔弗雷德热情地给丽塔倒了一杯咖啡，脸上堆满了笑容：

“丽塔小姐，你对比安卡在柏林工业大学的新项目了解多少？你在项目中又参与了哪些部分？还有更早时候，比安卡有哪些别的项目？她的受教育经历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