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错了？”众人交头接耳问。
朱说问牙人道：“昨夜你是几时叫醒店小二借针线的？”
牙人道：“子时，这是店小二讲的。”
店小二道：“正是。朱公子，这是不会错的。”
朱说道：“小二，我来问你，你是如何确定当时是子时的？”
店小二道：“哎呦，公子，这事我都讲了好几遍了，还要再讲吗？”
胡觉道：“让你讲，你便讲，讨打是吗？”
店小二道：“不敢，不敢。那我就再讲一遍。每天，夜禁鼓响起时，我都会在香炉内点燃长香，一共两支，大厅一支，内院一支，这长香能从夜禁三鼓一直燃到五鼓天亮，长香旁立有标杆，方便识别早晚，牙人叫醒我时，我特意看了看香炉，正是子时，不会错的。”
朱说道：“这么听来确实不会有错。但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当时看错了，当时长香没有燃到子时，可是你却看成了子时？”
店家道：“不可能。朱公子有所不知。燃香时，本店会在香旁立一标杆以做对照，怕的就是报时不准。”
店小二也跟着点头，道：“公子，这不会错的。”
朱说道：“既然你没看错。那有没有可能，昨夜的那根长香短了或者长了，导致报时不准呢？”
店家道：“也不可能。我家的香都是同一店内采购，因为用作计时，所以在买时特别注意，一定要是同一材质同样长短的，这都是老规矩，不会有错的。”
朱说又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另外一支香，当时香炉内不止一根，店小二看错了呢？”
店小二道：“公子说笑了。我家老板管的可是严格的很，事无巨细都要周周全全，妥妥当当。就说这香炉吧！每日一早，他一定会查看香炉，将长香的竹根取出扔掉，平整香灰。这工夫一次都不会省。所以香炉内断不会有第二根香在内。”
朱说镇定地说：“既然店家和小二都说明了，香没有问题，也不可能看错，如此说来，只能是卖货郎谋财害命了，可我就是不觉得哪里不对？直到我再次查看香炉，才发现了症结所在。”
郑戬道：“香炉？香都烧完了，什么都没有了。难不成香炉还开口告诉你，谁是凶手不成？”
朱说道：“郑兄，你刚才说香都烧完了，你怎么确定香一定烧完了？”
郑戬道：“我——这是常识嘛！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刚才店小二讲到五鼓香就会燃尽，现在当然是烧完了。”
朱说道：“胡头，取香炉来。”
胡觉答应了一声是，赶忙走到一旁取来香炉和立在一旁的标杆，摆放在大厅的桌子上。
“胡头，自你们进店，这香炉有无人动过？”
“没有。自我等进店，便立即将众人关在各自房间，命人看守，无任何人擅自走到，这店内的物什也都无人动过。人命关天，我等不会犯这等小错。”
“很好。刚才郑兄说的对，香都燃尽了，还有什么可看的呢？我来告诉大家有什么可看的。”
说完，朱说用手轻轻拨开炉灰，从香炉内取出了一根没有燃尽的香来。那香的竹根还在，竹根之上还有一节没有烧尽。应该是因为埋在了香灰里面，所以没有烧到。
“今日一早，店小二还没来得及清理香炉，郑兄便来到店内，所以这香炉就是昨日的模样。大家细看，这根长香插的比往日深了几分。店小二，我且问你，这几分若燃起来，是几刻？”
店小二上前仔细查看，道：“这要燃起来，得有三刻。”
“你的眼睛很好使，说的没错，正是三刻。也正是这段时间将牙人叫醒你的时间退到亥时五刻。店小二看错了吗？没有。当时长香显示的确实是子时。可实际上当时只是亥时五刻。亥时五刻发生了什么？那时，褚公子从戚先生房内出来，卖货郎进去给戚先生送香。卖货郎说他送完香便回了房间。所以，昨夜真实发生的事是这样的。从昨天傍晚戚先生回到店内，一场计划好的阴谋便在他身边徐徐展开。牙人，你先是故意与党项人争吵，引得卖货郎去劝架。实际上卖货郎劝与不劝都不重要。他不劝自有别人劝，别人不劝你可以自己动手。你的目的就是要确认戚先生的包裹内是否有那本书，当你确认了戚先生带着这本书之后。你要做的便是等待。戌时，褚获出门去了戚先生房内。你没有动，你继续等待。党项人起夜喂骆驼，你还是没有动。亥时五刻左右，褚获回来，卖货郎出门送香，你也出了门。你先是将长香往下插了几分。然后，你叫醒店小二。你借口要借针线，你说因为傍晚跟卖货郎发生了冲突，不好直接去找他，麻烦店小二去帮你买。其实，你的目的就是要让店小二去帮你敲卖货郎的门，以此来确认卖货郎不在房间。果然，店小二去敲了门，卖货郎也理所当然的不在。当时的卖货郎正在戚先生房内，当然不会在房内。目的达到之后，你便回到房间，继续等待。这次，你等的便是戚先生熄灯。子时左右，戚先生熄灯了，你溜出房间，用磁铁打开窗户，进入房内找到了那本书。正在此时，戚先生突然惊醒了。你情急之下，用烛台打死了戚先生。你知道明日一早戚先生的死一定会被发现。为了掩饰偷书的真实目的，你制造了谋财害命的现场。离开房间后，你将财物丢到茅厕。第二天五鼓刚过，郑戬便来到了邸店发现了戚先生的死。也是巧合中的巧合，胡觉官人正好巡街到了这里。他们迅速封闭了整座邸店。使得你根本没有办法离开。此时，你身上有从戚先生那里偷来的书和那块磁石。之所以案发之后你没有将磁石丢弃，我猜测你原本的目的只是偷书，而不包括杀人。在你原先的计划中，你顺利偷到书之后，只要静待五鼓响起夜禁过去，你便可以离开邸店，离开京城，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到时，戚先生醒来，即使发现了书籍丢失，即使报了官。可是门窗紧锁，无入室痕迹。案子也会成为无头案，不了了之。因此，你绝不会在这间邸店丢掉磁石，留下破绽。可是突如其来的杀人，打乱了你的计划。情急之中，你只想到了伪造谋财害命的假象，可却按照原先的计划带回了磁石。等到官人封闭邸店之后，你才意识到磁石和书都会成为你的罪证。你知道早晚要搜查到你这里。你必须想个转移我们视线的办法。于是，你通过衙役从卖货郎那里要来针线缝衣服。这个绝没有人会怀疑。缝完之后，你没有立即还针线。而是等着卖货郎被我们叫去谈话。卖货郎前脚离开房间，你后脚便让衙役将针线包还了回去。你正是在这个时候，将这块大磁石与卖货郎的小磁石掉了包。当我们找你问话的时候，你将书带在了身上，问完话，我们原本没有找党项人的意思，你却自告奋勇要帮我们要牙人的身份文牒，你就是趁着那个时候，将书藏到了党项人的房间吧？我说的对不对？”
一席话说话，众人听的目瞪口呆，鸦雀无声，纷纷看向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