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靠山

张重边听边点头，说道：“自渑池南渡之后，流寇已经肆虐河南、湖广多处，前年还破了中都凤阳，宣大、辽镇亦有不少人被抽去打流寇，陈洪范被调去打流寇也是正常。”

余先生道：“如今流寇已成腹心之疾，今年三月杨嗣昌上任兵部尚书，便倡议攘外必先安内，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还要增兵增饷，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平息中原湖广等地的贼乱。

四月间杨本兵力主撤销东江镇，亦是有缩减外部开支，全力剿贼的考虑。”

张重不屑道：“增兵增饷，十面张网，看似布置周密，可毕其功于一役，实则是饮鸩止渴！不解决流民问题，流寇只会越剿越多，总有一天会掀起滔天巨浪。”

张重顿了顿，继续说道：“余先生在登州，消息要灵通过辽岛百倍，登州这边原先是有一条小沙船在这里的，我再拨一条沙船给你们，也挂在老梁的南货铺下，日后你和老梁每月两次将打探的消息成文用船报送到长山岛，有重大情况立即上报。”

余先生和老梁点头称是。

张重说道：“余先生、老梁，你们两个一明一暗，平日要精诚团结，咱们长山岛援兵营以后绝不止现在这点规模，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好好干，各位的前程也绝不止现在这点情形。”

余先生和老梁连连称是。

余先生汇报完毕后，仍旧从后门出了宅院。

张重对老梁说道：“老梁，余先生虽然是读书人，又常与巡抚衙门打交道，但你是特务队这条线的，亦需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们两都是为咱们东江军民做事的，是互不统属的，皆是只听命于本官，知道吗？”

张重这话，便是将老梁当成了心腹，他老梁岂能不知。

当时余先生到登州的时候，是特务队首领钟利陪同的，那时候钟利和余先生算是平起平坐。

后来钟利回了长山岛，他便代表特务队驻在登州，余先生俨然以领导自居，老梁亦不敢太过违背。

如今他得了最高领导的直接授意，自然腰杆子就挺得硬了。

想是每月两报长山岛的情报，自然也要将余先生的行状报告上去。

老梁正色说道：“小人永远只忠于将军，永远只听将军的。”

张重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干，也要照顾好底下的兄弟，让底下的兄弟尽快成长起来，以后坐探还要布置更多地方，各处头领都是从这批人中出来。”

老梁行了一个军礼，说道：“是！”

张重笑道：“很不错，还记得自己是个军人，你自己记住，也告诉兄弟们，咱们虽然是做的坐探，是做的这个......地下工作，但是仍然是咱们援兵营的军人，军人就要有骨气，军人就要服从命令！”

老梁听罢又敬了一个礼军礼。

张重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今天安排人出去打听打听，这济南的德王府为何要这个时候侵夺于七的金矿，按说这于七在自己老家栖霞县待不住，在这登州为何就能待得住了？你打听清楚，最迟明天报我。”

老梁领命下去。

当晚，张重便在南货铺宅院中休息。

次日清晨，天刚刚亮，钱小六便在门外喊道：“将军，梁队长求见。”

张重揉了揉眼，掀开被子，说道：“叫他去前厅等候，我等下就过去。”

说罢，起床洗漱好，戴上网巾，去到了前厅。

前厅中，老梁已经站了许久，见到张重过来，忙过去行了一个军礼。

张重说道：“无妨无妨，日后不在营中可以不必行礼，你仍旧是梁掌柜，我仍旧是张东家，请坐吧。”

老梁在张重下首对面那个椅子上坐下，挂着半边屁股在椅沿上。

张重也在主位椅子上坐了下来，此时钱小六端来了早餐过来，两个鸡蛋、两个白面馍馍、一碗水。

张重指了指老梁，说道：“给梁队长也端一份早餐。”

老梁连称不敢，说道：“谢过东家关心，小人已经吃过了，不敢再劳烦小六哥了。”

张重便做罢，拿起一个鸡蛋在案几上敲了几下，又用双手又揉了揉，边剥鸡蛋边说道：“是不是打听到什么情况了？”

老梁说道：“是的，小人昨日得了东家的提醒，马上派出人出去打探，今日早上一个兄弟来报，才知确实如东家所料，这于七和德王府之间的瓜葛确实并不简单。”

张重没有搭话，将剥好的一个鸡蛋塞到口中咬了一半，又喝了一口水，将另一半鸡蛋也塞进了口中。

老梁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却原来是这于七和京城中的太监关系匪浅，万历天启年间，宫中曾经多次派遣宦官到各地监矿，是为矿监，于家便是那时跟京城的太监搭上关系的。

有着这一层关系，于七在地方上拥有两座金矿，不说官府，就是藩王也不敢找他麻烦。”

张重又喝了一口水，问道：“他的政治资源......额......就是他的后台是谁？”

老梁说道：“便是昨日余先生说的那个司礼监太监曹化淳，现在登州的监军太监陈应祥便是曹化淳的干儿子。”

张重算是听明白了，今年五六月温体仁和钱谦益的斗争波及到了曹化淳，导致曹化淳闲住，德王府得了这个消息，知道于七的后台已经倒了，便抓紧时间准备侵夺金矿。

而于七之所以躲到登州来，正是因为登州是监军太监的驻地，曹化淳虽然失势，但是他干儿子陈应祥仍旧是登莱监军太监，德王府的人还是不敢明目张胆来登州逼迫于七的。

朝堂之争，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曹化淳失势，那么依附在曹化淳身边的陈应祥自然会被人盯上，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这个位置。

太监是什么？不过是无根之人，小太监依附大太监，大太监依附皇权，一旦太监不被皇帝信任，那么这条依附链上的所有人都成了无根之木。

德王府或许也是看到了这一点，也不急于来登州逼迫于七。

但是张重前世记忆中，曹化淳并不是失势去职的，而是告老还乡，崇祯皇帝三次挽留，情意恳切。

曹化淳告老后还活了几十年，一直活到康熙年间，以至于他一直有时间为自己“被开门”的冤屈进行亲自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