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化身

张重坐直了身体，说道：“听说总镇已经授予札付给沈志祥，令他署理东江镇总兵，有没有这件事情？”

当日李逢春发动兵变，陈洪范正在监军衙署和黄孙茂商议事情，他是亲眼看见李毓秀一刀将黄孙茂捅死的，饶是他久经战阵，也被吓得不轻。

被软禁到提督衙署后，陈洪范当即就主动给沈志祥送去了署理东江总兵的札付，对于他一个提督总兵官来说，这已经是严重的失态了。

因此陈洪范脸上变得有点不好看，说道：“有这回事。”

张重继续问答：“卑职还听说总镇已经向朝廷呈文，请求朝廷正式任命沈志祥为东江镇总兵，有没有这回事？”

陈洪范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之前陈洪范主动札授沈志祥署理东江总兵后，沈志祥当日便亲自到了提督衙署，名义上是受领札付，实际想要将署理变成朝廷正式任命，话里话外都对陈洪范充满了威胁。

陈洪范一把年纪了，全程陪着笑脸，将自己也是辽东人的事也搬出来说，左一个“贤侄”，右一个“大侄子”的套近乎，最终当着沈志祥的面亲自写好请命沈志祥为东江镇总兵的申详报送上朝廷。

此时陈洪范听到张重再次提起自己的不堪之事，原本刻画在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冷冷道：“不可听外界胡说。”

张重说道：“卑职不是诘问总镇，反而在下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陈总镇做的十分合理。”

陈洪范点了点头，问道：“你刚才说可以助我脱身，是什么意思？”

张重说道：“脱身之计便要着落在刚才所说的这两件事情上。”

陈洪范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张重解释道：“总镇你札授沈志祥署理东江总兵，这一步做的便是绝妙，可以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至于呈报朝廷实授沈志祥为东江总兵，这又是脱身之策。”

陈洪范问道：“那本官如何脱身？”

张重答道：“陈总镇便对沈志祥说实授总兵的申详登莱巡抚不同意，不愿意附署，如果单就你一人署名报上朝廷，恐怕分量不够，你需要返回登州协调登莱巡抚和监军太监共同署名，如此此事必可成。”

陈洪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本官身为将帅，抛弃本部人马独走，实难做到，这个......朝廷追究下来，恐怕也难辞其咎。”

张重知道陈洪范不是不能抛弃部属，而是害怕朝廷追究，不敢抛弃部属。

以张重所知道的，陈洪范是一个颇为圆滑，惯于趋利避害的人。

崇祯五年吴桥兵变的时候，陈洪范率军参与了平叛，却因表现欠佳而受“戴罪”处分，被同僚以“畏贼如虎”“怯懦已甚”讥讽。

崇祯七年，蒙古林丹汗领导的察哈尔部西迁，屡屡侵犯边境，陈洪范本着柿子找软的捏，主动请缨防守察哈尔部，却被朝廷令其赴任登州。

当年七月建虏入寇，朝廷调陈洪范防守居庸关，居庸关是京畿重地，建虏连年入寇，或从蓟镇或从宣大，居庸关都当其冲。

建虏退后，朝廷任命陈洪范为昌平总兵，昌平是明朝陵寝所在地，意味着下次建虏来犯，他必须死战到死，否则陵寝有失，他免不了菜市口一刀。

自崇祯二年己巳之变满桂战死北京城下以来，京畿地方战死的总兵、副将、参将等高级军官不知凡几。

陈洪范深知京畿不是好去处，特别是昌平更加是死地中的死地，于是便向朝廷提出“用海犁庭，海上复辽”的策略，实际便是想要离开昌平，当时便有人说他是“借用海之虚声，释镇昌之重担”。

张重笑着对陈洪范道：“陈总镇请试想，皮岛失陷，朝廷已经训斥于你，此次石城岛兵变，如果不能妥善处置，朝廷恐又要降罪。

陈总镇脱身离开石城岛，一来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二来也可以在后方补救一二，免得被人扣了各种罪行还不自知。”

陈洪范心中有点烦闷，说道：“可是弃军独走已是重罪了。”

张重笑道：“陈总镇此言差矣，陈总镇可以委托一人代掌前军，自己则以亲自汇报的名义到登州活动，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陈洪范抚掌笑道：“此举妙哉，只是以谁代掌军队为好？”

张重正色道：“有言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张某不才，愿为陈总镇马前卒，暂代掌管石城岛诸军。”

陈洪范要的便是张重的这句话，心中已经是狂喜，面上却仍是一脸的不忍，说道：“本官岂能自己脱身而去，而让张守备身处险地！”

张重说道：“卑职本就是辽人，亦是东江镇出身，留在这里本就是应该的，还请陈总镇万莫犹豫，以致迁延误事！”

陈洪范摸了一把胡须，说道：“听说张守备前几日攻灭了海洋岛的叛军，斩杀了叛将宋连虎，这亦是大功一件，如此，本官便授予你札付，让你署理参将之职，代掌石城岛诸岛的登莱、天津水师及监军标营。

待本官到了登州，立即申详呈报朝廷，实授你参将，你若再次建功，朝廷实授副将、总兵也未可知。”

张重起身行礼道：“多谢陈总镇栽培。”

陈洪范也起身将张重扶起，又将谢之元喊了进来，说到：“之元，本官决意回登州汇报石城诸岛的情形，我已授予张参将札付，让他属参将之职代掌此处的水路营伍，本官不在，他便是本官的化身，一应事务，具由张参将决断。”

谢之元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是惊自己这个老领导这么圆滑，这么快就要脚底抹油跑路了。

更加惊张重短短不到两个月，便从一个基层的队长做到了署理参将，代掌诸军，还被陈洪范说成是自己的化身，这个人到底有多么大的能量，多强的能力？

“谢中军，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张重向谢之元拱了拱手，谢之元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回礼道：“张参将客气了，以后张参将就是下官的顶头上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