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北宋早餐摊

这王公的汤药摊,正是时云飞与宋江、朱仝三人约定会面的地方。

只是约定时间眼看就要到了,朱仝人也已经到了,唯独宋江却是迟迟未到。

“宋押司经常迟到吗?”时云飞问朱仝。

“很少,宋押司最守时了,一定是遇上什么意外状况。”

“他不会去告我爹去了吧?”

“绝不会。”朱仝果断道,“宋押司最重信誉,怎会出尔反尔?”

果然,朱仝话音刚落,只见宋江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头上随便裹了个巾帻,三步一回头地走了过来。

“宋押司好生谨慎啊。”时云飞笑道。宋江这打扮,活像个老农,而不是押司。

“出门在外,自是谨慎些好。”宋江道,“这样不容易被人注意,干什么事都比较方便些。”

时云飞点了点头,这宋江别说还真有点社会经验,这次邀他随行,算是没选错人。

宋江也点了碗二陈汤,又找叫卖炊饼的文大郎买了几个炊饼,找卖腌菜的唐牛儿买了许多糟姜。

宋江很大方,买什么都多给钱,不用找零。

这糟姜挺好吃,脆甜口的,三人就着糟姜,每人吃了一个炊饼,剩下的都揣在包裹里,准备路上饿了吃。

时云飞也算是头一回见到著名的宋朝“炊饼”,也没啥稀奇的,就是一种馒头状的面食,里面掺些油酥香料,质地略干硬,比较方便储存。

吃完了饭,宋江起身付汤钱,那汤药摊的王公却死活不要,说道:“我的棺材还是宋押司给置办的,宋押司只管吃,千万不要给老儿钱。”

宋江推脱不过,只好称谢。

时云飞看着有趣,回忆水浒故事,宋江这人乐善好施,光是在这郓城县里,就给好几个穷苦的老人免费置办过棺材,其中还包括那阎婆惜的老爹阎公,因此也生出许多是非来。

可以说,若是没有阎婆惜这小娘皮搞事,宋江是绝不会上梁山的,也就没有水浒后面的故事了。

时云飞不知此时宋江与那阎婆惜是否已经勾搭上了,心里好奇,于是旁敲侧击地问道:“押司可给那阎公也办了棺材?”

宋江道:“办了,就一个多月前的事。啧,奇怪,小相公你怎知道此事?”

时云飞道:“这你就别管了,我听我爹说的,我爹还说了好多你和那阎家的事呢。”

“还说啥了?”宋江明显有些紧张。

光看宋江的表情,时云飞便知道这厮已经和那阎婆惜厮混在一起了,笑道:“宋押司大好男儿,不就是男女那点事,何必如此紧张?三十岁了还未婚娶,理解,理解。”

一旁的朱仝也嘿嘿笑了。

宋江却冷汗都出来了。

他数日前才在县西巷子里置办了所楼房,将那阎婆惜安置进去,今日之所以来迟,便是和那婆惜昨夜颠龙倒凤到半夜的缘故。

方才临走之前,他还对阎婆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低调行事,切莫把二人的事情到处乱传。

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这事居然就传到了知县耳朵里,竟然连时云飞都知道了。

养个外宅虽然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但时知县初来乍到,看似不过是个书生,暗地里却已安插了许多耳目,连他宋江也被蒙在鼓里,这手段也忒厉害了些。

“不说这事了。”时云飞道,“但宋押司千万小心些,那婆娘虽然年轻漂亮,但却是行院出身,不是个好相与的。”

宋江不住点头,连连称是。

“对了,宋押司你与那卖棺材的很熟吗,为啥你总爱施舍人棺材?”

宋江也不敢隐瞒,实事求是道:“小相公有所不知,这棺材并不是宋江施舍。朝廷办漏泽园,要地方州县安葬无人尸骨,每年都从常平仓拨来钱款,用于置办一应丧葬物品。前任知县命我掌管本县漏泽园,所以看到孤寡穷苦老人,便施舍他一具棺材。”

宋江说的委婉,其实他花了朝廷的钱,自己却得了好名声,也算是以权谋私,薅了他开封老赵家的羊毛。

时云飞对老赵家没什么好感,所以对宋江以权谋私也不以为意。说到底,这天下有几个不以权谋私的胥吏?

听说在东京吏部等实权衙门中,某些主事、令史、孔目,亦不过一胥吏尔,但地方大员们却都巴结他们,逢年过节都要派人送上厚礼。

只是这宋江以权谋私,主要谋的是名,而不是像大多数人一样谋的是财。

这一点倒是颇值得玩味。

吃完早点,三人收拾上路,出了郓城县向南,先走了一天陆路,晚上在合蔡镇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乘坐广济河的漕船,一路向西,赶赴东京。

时值春夏之交,想必那东京一定很热。

时云飞走得匆忙,没有带钱,那宋江和朱仝却是非常大方,一路需要银子的地方,都是二人抢着掏钱。

时云飞也不跟他们客气,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绝不省着。这二人平白无故贪了自家五百两银子,还有一个汝窑笔洗,路上花这点小钱,毛毛雨啦。

坐船十分无聊,时云飞没事就和宋江聊聊天,主要了解一下这北宋的风土人情,增长一下知识。

宋江对京东两路地界十分熟悉,说起来总是滔滔不绝。

通过宋江之口,时云飞也知道,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条广济河,是一条人工运河,从梁山泊一直修到东京城内。

最早是五代后周世宗柴荣下令修建,目的是把山东的物产运往京师开封。

到了宋代,广济河地位更加重要,成为北宋漕运四河之一。因为河宽五丈,所以又名“五丈河”。

河道船只极多,来来往往,一派繁忙的景象,时云飞也观察到,去东京的船,多是满载货物,而从东京回来的,基本都是空的。

东京开封府,不愧为天下中心。

路上,时云飞又听闻船客说起件大事:那黄河最近又在大名府决了口,西至相州,南至濮阳,甄城一带,都不同程度受了灾。从大名府到开封府的道路,也几乎全部冲毁,所以很多人才绕道广济河来。

以前时云飞读水浒,总笑那青面兽杨志是个地理痴,押送生辰纲,明明可以走陆路直达东京,却非要不辞辛苦绕道山东。

现在考察了本地地理水文,他终于明白,杨志之所以绕道山东,应该就是因为黄河水患严重,走这广济河虽然绕点远,但更加稳妥。

说起那著名的生辰纲事件,时云飞掐指算了算日子,这事发生在六月初四,也就两个月了。

就是这事儿,把个郓城县搅得天翻地覆,水浒故事也由此正式拉开了帷幕。

当然,目前来看,这事儿跟时云飞也没有多大关系,现在更重要的事,是去了东京城以后,要如何避开高俅的眼线,设法搭救林冲夫人。

正如林冲、宋江所言,这事非同小可,弄不好就会全家遭殃。

时云飞躺在宽敞的船舱卧房里,苦苦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