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本是风翔府人氏,跟着陶进学了一年多武艺,相处很好。一年多便就回了家,从此杳无音信。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让人大喜过望。
陶进大声道:“没有想到在这里碰到你,真是让人想象不到!你在这里,干些什么?”
方休道:“我租种别人几亩田地,聊以糊口。师你,缘何而来?”
陶进待要大喊,一阵风吹来,灌进了口里。低头吐了几口,陶进连连摆手:“隔着大沟,说话不易,算了吧。我们找条路过去,慢慢说话!”
方休道:“这一道大塬,与周围的道路都断绝,没有路过来的。师傅,你且等在那里,候我过去吧。”
陶进摆了摆手,对赵伯辰道:“官人,既是看中了道塬,我们过去看一看如何?”
赵伯辰点头:“把马匹放在这边,我们到塬上去!”
陶进大声向方休说了,两个人下了马。沿着大沟下到沟底,才上面方休的指点下,找了处较缓的地方爬了上去。
上到塬上,方休迎着了两人,显得分外高兴。
陶进道:“你指点的就是较缓的地方吗?我们爬上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死个人!”
方休道:“师父,这里地势就是如此。要想从下面上来,大多数地方根本无法爬行,能上来的地方,就是这么陡。”
赵伯辰道:“这塬上,还有其他人家吗?”
方休叹了口气:“外面土地多荒着,塬上的原来两户人家,都搬出去了。我也想着搬走,还没来得及呢。这塬上的土地虽好,但比外面也多产不了多少粮食,不划算。”
赵伯辰左右看看,道:“主家为何不在塬上和外面之间,建一道桥?”
方休道:“官人说笑!建一道桥要不少钱呢,塬上的这些土地,还不值一道桥钱。”
塬上非常平坦,掂起脚,一眼就可以把塬上看穿。赵伯辰看着塬上的土地,有些不敢相信。就塬上的这几百亩土地,就值得建一道桥了,这主家太过小气。
方休道:“到家里面坐一坐吧。若是方便,在家里吃一顿饭。”
赵伯辰和陶进随在方休身后,走向了他的家门。
走得近了,是一片桃树。桃子已经红了,看着让人垂涎欲滴。
赵伯辰指着桃子道:“这一片桃子,长得又大又红,一年应该能卖不少钱。”
方休道:“官人,这塬上要想下去可是困难。要想卖桃子,从塬上运下去可不容易。一来一去,卖的桃钱还不够爬塬的钱。是要这桃子就是自家吃,吃不了的只能扔了。”
赵伯辰转着身子看了一较,叹道:“这塬上不少果树,岂不是都浪费了?”
方休叹道:“没有办法。往常住在塬上,只是图一个清静而已。现在这个时候,世道动荡,也不知道还能在秦州再住多久,住在塬上就划不来了。”
在周围转了一圈,越看赵伯辰越是满意。
塬的西边,是一条渭河的支流,水势不大,还没不过人。不过有水流经过,塬上的水源充足,大多地方打井几步深就有水。塬上平坦如镜,土地把沃,种的麦子已经金黄。
赵伯辰道:“没有来到塬上,竟不知这里能种麦子!麦子已经金黄,该收割了。”
方休道:“是该收割了。我在想,今年要不要搬出去,一直犹豫。”
赵伯辰道:“这里土地能种麦子,已经算是好了。秦州大多地方太旱,能种麦子的地可不多。”
方休指着北边的大片土地道:“离着这么近,塬北边的地就种不得,麦子就旱死了。只能种谷子之类,一年也打不了多少。再加上这两年没有人种植,土地都荒芜了。”
赵伯辰看着北边的土地,暗暗思量。那里的土地是极好的,就是缺水,还可以种谷子之类旱作作物。只是现在秦州的汉人太少,土地没有开垦,才大片荒废。
方休道:“今天容我备下菜肴,筵请两位。现在天气温暖,请场院里坐。”
来到方休家里,见他妻子带着两个小孩,正倚在门上看二人。两人离得近了,带着孩子打招呼。
两个孩子怕生人,站在母亲身边,怯生生的。
打过招呼,两人在场院里坐了下来。
因为只有一户居住,方休家的场院就在门口。平整了一大片土地,场院的旁边有两棵大杨树。树叶飘扬,像是翩翩起舞。旁边种着几株李子树,树上的李子已经成熟了。
方休去吩咐了妻子,又去地里摘了三个甜瓜,摘了一大把李子,摘了六个桃子,放在桌上。道:“山野农家,没有什么招待的。自己家的瓜果,两位尝一尝。”
赵伯辰拿起一个李子,咬了一口,满口清香。赞道:“哥哥家里的李子真甜!”
陶进拿起一个甜瓜,一边吃着,一边闲聊。
说起当初只练了一年多,便就离开。方休道:“我家里原是铁匠,练了一年多,便被叫回去打铁了。后来兵丁援助京城,我一个哥哥,在前线战死。便与父亲离开了家乡,一路上打铁,竟来到了秦州。父亲的身体累垮了,在秦州一命故去。我想打铁不是好活计,便来到这里种田。”
陶进道:“世道艰难,现在种田也不是好活计了。”
方休叹了一口气:“对于我们穷苦百姓,哪里又是好活计呢?”
赵伯辰道:“哥哥在塬上,地租应该低一些吧?”
方休道:“去除税钱,与主家四六分账。我们得收成的六成,主家得收成的四成。自己种的其他杂粮,主家就不管了。若说起来,住在塬上生活虽然苦了一些,生活还过得去。”
赵伯辰道:“不知主家是什么的?住在哪里?”
方休道:“主家住在秦州城里,家里开生药铺为生。前几年生意好,对我们这些佣家也好一些。自从遭了兵灾,主家的生意也不好了,对我们这些佣家就刻薄,是以不想做了。”
“原来是开生药铺的。”赵伯辰摇了摇头。“以前秦州是东西交通要道,生药的生意是好,有好几家呢。自从遭了兵灾,客商难来,生药的生意就难做了。”
方休道:“是啊,主家的生意越来越差。往年他都不能塬上来,今年上来了两次呢。这可是少见。”
赵伯辰问道:“为塬上的土地,现在什么价钱?”
方休问道:“官人问土地价钱,难道要买这里吗?”
赵伯辰点头:“是有这个意思。看这里一道土塬,又不缺水,是个风水宝地。”
方休道:“我倒是问过这里土地价格,还很不便宜呢。土塬上面,现在只有我种的一百多亩多地,主家却要按六百亩卖。其余算边角余料,一起赠送。按六百亩计,一亩的地价要二百文整,合计要一百二十足贯。我的天,在这样一个高塬上,还要一百二贯钱,主家不知道怎么想的!”
赵伯辰微微一笑:“一百二十贯吗?我未尝拿不起。”
方休吃一惊:“没有想到,官人竟这么有钱!一百二十贯,竟能轻轻松松!”
赵伯辰道:“不是我有钱,要买闲地放着。我想在这里建一处庄子,全家住进来。现在秦州不安全,不得不考虑得多一些。这里一道高塬,便于防守,是以想买。”
“原来如此!”方休点了点头,这才恍然大悟。
赵伯辰道:“我在这里建起庄子,要雇很多人。哥哥不必走了,为了干活吧。我想把北边、西边也买下来,到时候庄里的话计很多,必有一个是哥哥喜欢的。”
方休看着陶进,询问的神色。
陶进笑道:“我这个官人是秦州城里的大善人,艺祖的七世孙,正经的宗室呢。能在他手下干事,是先世修来的福气,求都求不来的。”
方休大喜,急忙向赵伯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