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樂〔一〕

半空風簸秋聲碎〔二〕，凄凉暗傳砧杵〔三〕。翠竹驚寒，瓊蓮墜粉〔四〕，秋也如春難駐。商音幾許〔五〕？漸爽入西樓〔六〕，惹人愁苦。霜冷吴天，斷鴻吹影過庭户。年華荏苒又晚〔七〕，和哀蟬病蝶，揉盡芳緒。往事迴潮，殘燈弔夢〔八〕，幾度兜衾聽雨〔九〕。伶俜倦旅〔一〇〕。只日暮江皋，搴芙延佇〔一一〕。塵涴征衫〔一二〕，舊痕凝碧唾〔一三〕。

【箋注】

〔一〕王本信芳集已收入此詞，知其最晚當作於一九一八年。

〔二〕半空句，李萊老臺城路詞：「半空河影流雲碎，亭皋嫩凉收雨。」

〔三〕砧杵，指浣洗聲。砧，搗衣石。杵，棒槌。

〔四〕瓊蓮句，杜甫秋興八首詩：「波漂菰米沉雲黑，露冷蓮房墜粉紅。」杜詩詳注引邵注：「蓮初結子，花蒂褪落，故墜粉紅。」姜夔八歸湘中送胡德華詞：「芳蓮墜粉，疏桐吹緑。」

〔五〕商音，商聲，古代五音之一。按陰陽五行家之説，秋天屬金，在五音中屬商，其聲悲凉哀怨。禮記月令：「孟秋之月，其音商。」歐陽修秋聲賦：「商，傷也。」

〔六〕漸爽入句，李萊老臺城路詞：「漸爽入雲幬，翠綃千縷。」爽入，直入。

〔七〕年華句，趙長卿瑞鶴仙暮春有感詞：「年華荏苒，舊歡如昨。」

〔八〕弔夢，在夢中傷感。羅隱蟋蟀詩：「屑戍有動，歌離弔夢。」

〔九〕兜衾，裹着被子。

〔一〇〕伶俜，流離孤苦貌。杜甫宿府詩：「已忍伶俜十年事，强移棲息一枝安。」

〔一一〕只日暮二句，楚辭九歌湘夫人：「朝馳余馬兮江皋，夕濟兮西澨。」湘君：「採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延佇，久立等候。

〔一二〕涴，沾污。

〔一三〕舊痕句，吴文英玉蝴蝶詞：「舊衫染、唾凝花碧。」

【評】

樊增祥眉批：常語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