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经过几日问询和搜查,放了任氏和流岚,反而扣下恶霸。
流岚扶着在外人看来命硬得离奇的梦龙,和任氏兄弟大步走出衙门。
梦卿说:“大漠治安太差,我们回长安吧。”
梦福梦家快速点头:“回家回家!”
梦龙却有点拿不定主意,此番遭难他虽心有余悸,但似乎又让他更有勇气了。
再说了,有流岚在没什么可怕的。他这次受伤,流岚一直在身边照顾,他觉得是流岚给予他力量快速康复。
梦龙本来想着起码提点货回去,好给族里的长辈们交代,这样又能与流岚多相处几日。但既然弟弟们要回去,他左右为难:“流岚,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流岚愣住了,她从前几日悲愁的情绪里走出来了,但她依然舍不得梦龙。
雨神虽是主掌降雨的神灵,但灵根不稳,道心不坚,不懂得无我无他,红尘中人梦幻泡影,唯有心中大道才是根本,人世间的情欲全因我执。
她没什么经历,平时就听听话本,自然对大道了解不深。这一次稍有外缘触动,与凡人产生羁绊,就生出了入凡的私心。随着与梦龙的相处,执念逐日膨胀,心里放不下了。
她想一跑了之,不降雨了,她要跟着梦龙去长安。
“我想和任兄们一起去看看长安。反正我没有家人,去哪儿都行。”
流岚心中还是有不安的,她想今晚就降雨,这样去长安小住一年半载,也不至于干旱太久。
梦龙喜出望外:“真的吗?”
梦卿和梦福梦家听到也很高兴,他们可不想再在大漠迷路。
“这样,我先回家收拾包袱,你们找个店休息,晚点我来找你们!”流岚找借口开溜,她还得降雨呢。
“好……”没等梦龙说完,流岚就跑远了。
梦龙挠头:“他知道我们投宿哪家店吗?怎么找我们?”
“反正别去先前那家,晦气。”梦卿一脸嫌弃。
“呼——”离开路人视线的流岚,瞬间回到无垠的大沙漠上空。
她要降雨。
只要一会儿,大漠就会凉快起来,流岚闭上眼睛,等待雨点砸下来。
然而……
许久没有动静,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
降雨失灵了?
怎么可能?!
流岚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她灵力不足?不对,她天生就是雨神,掌管降雨,怎么会失效?
看着太阳一点点往下移动,天色越发昏沉,流岚吹着暮色之中的冷风,感觉很恍惚。
不会是自己决定抛弃神职的那一瞬,就失去了神职吧?
她凌乱了。
她站在大漠上缓了很久,事已至此,只能先去找梦龙他们了。
推开客栈门的手快要失去力气,流岚恍恍惚惚走进梦龙投宿的客店。
坐在一楼客堂的梦龙一见流岚就高兴地迎上去,没想到流岚还真能找到他们。
这个平常轻快的流岚,一反常态脚步沉重,甚至神情都有些沧桑了。
“流岚,你收拾的东西呢?”梦龙担心道。
流岚忘了这茬,临时找个借口:“家徒四壁,没啥好带的。”
梦龙好像明白流岚何故这般模样了,为了让流岚不难为情,他说:“流岚小友尽管放心,等回到长安,需要什么府里会准备好的。”
流岚微微点头,说:“我先休息,明早还要赶路呢。”
“好。”梦龙扶着流岚回房。
与坎坷的入漠之路相比,离开大漠一路顺畅。
一路走走停停,他们竟然花了与此前相比三分之一不到的时间就回到了长安。
流岚:是我的功劳。
他们去大漠一趟虽然什么商机都没发现,但族人们听闻他们一路的惊险,都在庆幸好歹救回了小命。
“赚多赚少没关系,平平安安就好。”梦龙的娘亲捂住胸口。
“你们好好歇着,这段时间就不要去茶园了。”梦卿的爹,也就是梦泽老爷嘱咐孩子们。
流岚第一次见识长安,第一次见识这种在大厅围坐讨论的大世家。她盯着手里的蓝釉茶盏好一会儿,然后咕咚一口喝光,又听了会儿任氏的讨论,不禁无聊地到处乱看。
旁边的姑嫂看流岚像个土包子,被流岚的粗野举动逗乐了,用手帕掩唇偷笑。
姑嫂们看流岚像个野人,流岚看她们个个都是美人。任氏娘子就没有丑的,想到自己惯用的人身相貌也就个小家碧玉、中等之姿,流岚琢磨要不要换张脸……
等等,我现在还是男身呢!我在想什么?!流岚突然清醒。
终于等任老爷们叮嘱完了。流岚被侍女领着穿过重重前堂,才到自己寝室。
任宅实在太大太大了,好在,梦龙就住在她隔壁。
正当流岚打算去找梦龙,梦龙就来房间找她了。
梦龙一脸高兴,他开口提议:“今晚我带你到街上逛逛。”
她立即答应:“走!”
这边雨神与梦龙走在灯火辉煌的长安街道,另一边大漠却因数月未下雨而越发显得寂寥。
有些村庄的小河见底了,村民们开始到附近的大绿洲去搬水。
独居阿奶巍颤颤站在路口,望着取水大队,看起来无助极了。
“阿奶,您别忙活了,等土豆爸把水搬回来,咱们一起用。”土豆娘看见阿奶,过去搀扶她。
听到土豆娘这么说,阿奶心里松一口气。她这老胳膊残腿,实在不方便走远路。
风沙弥漫在风神四周,他看着西北大漠的处境,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流岚失踪至今三个月,他一直感应不到流岚的去处。流岚是误入了险境吗?
相比于其他神族对大漠人的担当,流岚显得不着调许多。此刻的流岚,随梦龙在长安城闲逛——
“我们去放河灯。”梦龙兴致勃勃,拉着流岚往桥下走。
河面倒映着灯火,几只纸折的小船随水流漂远,小船上点着蜡烛。
梦龙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快速叠成小船,递给流岚。又从兜里拿出几支蜡烛。
“我们来许愿。”梦龙合掌,朝流岚笑道。
流岚第一次见识放河灯,以前大漠里哪有这条件呀,他们只能放天灯许愿。
流岚想到大漠有限的生存条件,又想到自己跑路以后,大漠环境更困难了。她突然有些消沉,合掌为大漠群众许了一个愿。
曾经能实现愿望的神明,不就是自己么。流岚惭愧,游玩兴味顿减。
她拉了拉梦龙的衣衫,轻声道:“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梦龙低头关切看了看流岚,说:“好啊,早点回去休息。”
刚回到任府,就听见从厅堂传来的热闹讨论声,原来梦卿打算尽快完婚。
梦卿有一个青梅竹马,是殷家盐庄的二小姐殷书灵,比梦卿小一岁。俩人从小关系就好,梦卿回来后把大漠上的经历与书灵说起,书灵不仅听哭了,还央求梦卿别再往大漠跑了。梦卿看着泪水涟涟的书灵,有些感慨。
如今自己也二十岁了,在大漠走了一遭,深感成长不少,是与书灵成婚的时候了。
于是梦卿从殷府回来后,立刻与长辈商量婚事。
梦龙和流岚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便听到他们决定下月初完婚。
“太好了。我早就盼着梦卿和书灵成亲。”这些年俩人的境况梦龙看在眼里,觉得这对情侣太不容易了。
他哥哥与书灵姐姐都是颇有主见的人。书灵虽是女子,但也爱读书爱做外事,是做生意一把好手。梦卿心思活络,不受拘束,有时候不愿被书灵管束,可以好几个月不理书灵,惹得这位一贯坚强能干的二小姐忧愁落泪。
现在梦卿主动提出尽快成亲,看来终于意识到书灵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梦龙欣慰地想着,忍不住露出满脸笑意。流岚看着一脸憨笑的梦龙,心想:成亲在凡人眼里是这么一件高兴的事,以后我和梦龙成亲,他也会很高兴吧?
想到这儿,流岚试探地问:“梦龙也有这样的青梅竹马吗?”
梦龙摆手,“我长得普通,啥都普通,没有哪家姑娘看得上我,爱与我多说几句话的。”
流岚笑了,“我觉得你不普通,我是姑娘我还想嫁给你呢。”
梦龙也跟着笑了,说;“你若是女子,我也愿意娶你。”
流岚很高兴,但不知该说什么,是否当下就把真相如实相告。
梦龙见流岚不说话了,就拉着她默默走回寝室。
俩人的寝房就隔着一堵墙,临分别时梦龙还是很激动,说:“好好休息,明天府里要忙起来了,到时候会很有意思,我们也帮着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