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间,连穆感觉自己倒更像是客人。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在吸烟区遇见连善恕。贵公子面容阴郁叼着烟的模样,让他这个情场老手都不由迷了眼。
太他妈性感。
那抹不怀好意的笑把直到不能更直的连穆勾得失神。
在连穆的房间,连善恕主人家一般坐在沙发里,姿态慵懒,神态自然。脸上早没了在纪颖那里求而不得惹起的一身郁气。
与连穆面对面四目相对,连善恕没继续伪装,拿出近乎真实的性格。
桀骜又深沉。
“我们谈谈。”
如此温和态度反而让连穆感到不适应。心中腹诽押着他回房间不就是为了追责,还装什么!
“谈什么?”装傻,连穆也会。
“哼”
听见连善恕从鼻腔中发出若有似无的哼声,连穆立刻正了神色,腰背挺得笔直,宛若接受老师训话的学生。
“你是个烂人,所以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吓到她,你打算怎么赔?”连善恕最近才得知彼时纪颖险些受到欺辱,自然要帮她讨一个公道。
“这事儿过不去了?”连穆神情讪讪,面对来自连善恕的压力,还是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不能一上来就被判死刑不是?
“我已经被连时难教训过了,算是颜面尽失,还不够?”
“你觉得呢?”连善恕凤眸微弯,笑得意味深长。
上位者说话模棱两可的精髓连善恕掌握得当。
“那你说我怎么补偿她,割地赔款行不行?”
“直接给钱她能收吗?”
“你问我?”话出口,连穆就后悔了。连善恕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否定他提供的解决方案,他个傻缺还问回去。
连穆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怎么同为连家人,他就像是基因突变一样,蠢得可以。
“给她个挣钱的工作,给你个送钱的机会。”
连善恕看着这个大堂哥清澈愚蠢的眼神,无奈叹气。跟他不把话讲明白,让他自己回去悟怕是要等到地老天荒。
“你不是胜皇娱乐的背后话事人吗,开一档综艺请她做嘉宾。”
连善恕话还没说完,连穆抢先打断他。
“她不进娱乐圈,相当坚决。”还露出一副看来你对纪颖也不是很上心的神情。
连善恕太阳穴突突跳两下,压住心中不耐。
“我知道,她志不在此。”连善恕当然知道纪颖志在何方。他喜欢纪颖,自然也愿意为她的理想保驾护航,为她尽早达成目的提供便利。
可是也会在为她铺路的同时帮自己获得美人芳心。
两件事又不冲突。
“所以说你个烂人只知道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纪颖她哪怕有再硬的骨头,也是个人。是人就有软肋。若是亲情淡薄的话,那就去从她周遭的人那里想办法,比如同学,又或者老师……”
“她还年轻,活得再通透也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免不了权威崇拜。”况且就连善恕对纪颖的了解,这女人道德感强,性格并不洒脱。
“她不愿意,就让周围人推着她不得不愿意。赶鸭子上架这点事也要人教?”
“你真喜欢她?”
听连善恕一点个人情感不带地说着算计纪颖的话,连穆心中替小姑娘默哀。
“这是你该管的?”连善恕蹙眉,神情不悦。他不喜欢自己的事被人指手画脚,更接受不了他人质疑他对纪颖的感情。
他对纪颖的渴望如此强烈,如果这都算不得喜欢,那连善恕想他搞不懂什么才是喜欢。
“你们这早晚兄弟阋墙。”连穆顶着压力,好言相劝。
“管好你自己,这么乱搞下去迟早出事。”连善恕警告连穆注意私生活。
“我哪有。”死鸭子嘴硬。
“东窗事发那天别哭着求我,我解决不了。”连善恕提前打预防针,就看连穆听不听了。
“到时候你会上节目吗?”话题又跳转到公事上。
“看是什么类型的。”连善恕依然不给明确回答。
“今天房教授那一出,你什么目的?单纯为了支持考古事业?”连穆坚决不信。
连善恕是学者,对待研究事业的确有惺惺相惜的成分。但同时也是一个利益优先的精明人,愿意送钱出去决不会仅仅是为了助力他人理想。
“花钱博名声。”
简简单单五个字,连穆思考许久。
“没了?”连穆没想明白,直接问来得快一点。
“没了。”
他算什么?是连氏集团的三少爷?不,是一个连连氏集团的边角都出不到的边缘人。
连善恕心中自嘲。
他手中有连氏2%的股份,每年分红是不少,可是比起整个连氏获得的利益,比起连家大房拥有的资源来,根本什么都不算。
连善恕自嘲是边缘人丝毫不夸张。
这2%的股份算是宣布他与权力中心断绝可能性的安抚性补偿。是他作为连家男丁能得到的一切。
可,凭什么呢?
同样都姓连,只因为现在掌权的是他大伯,而他是二房的儿子就被宣判只能做一个姓连的闲散人?
连善恕怎么甘心。
如果他资质平平,连善恕不会有什么野心。但他是连家这一辈人中最出众的一个,为什么连氏下一任掌权人不能由他来担任?
都什么年代了,还讲什么嫡庶长幼尊卑。对于现代企业而言,话事人不应该靠血脉,应该靠能力。
况且连善恕两样都有,他既姓连,又有卓绝的能力。
为什么不能搏一搏。
莫说社会大众多少人知道他这个连姓人是连氏集团的少爷,且说连氏集团内部的股东中有几个人知道他。
连善恕得知秦市郊外游乐园新址选在可能地下存在帝王墓的地方时,便想到如何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的机会。
带领集团获得更多利益的能力很重要,然而更容易让人知晓的好名声同样重要。仅仅是作为国大天才教授的名声显然在连氏集团继承人争夺中并没什么用处。
连善恕在博得个人名声的同时也为连氏集团带来声望的提升,欲扬先抑玩儿的溜。
消极的舆论声因为他的行为彻底两级反转,上一秒被骂重利的形象下一秒被夸赞有公益心有格局。
本来会大跌的股价想来明天或许还会涨一涨。
现在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行为,有朝一日等到连善恕从幕后到台前的时候,定然会成为他的助力。
下棋人落子从不只为眼前一步,而是走一步看十步。
当然这些话连善恕不会说给连穆。棋子只需要乖乖按部就班地行动,不需要知道执棋人所思所想所谋划。
“你这也算是到台前了,到时候老头子要是追究起来,怎么办?”
连善恕看看连穆。这个大堂哥,人是蠢了一点,行事作风也算不得光明磊落,纨绔之风太甚,却算不得一个彻底的坏人。
“我既然做了,自然能应对。”
言外之意,用不着你关心。
连穆撇撇嘴,对连善恕不领情的行为早已习惯,没什么不满。
“你还会娶戚荣荣吗?”连穆又换话题。
连善恕不打算跟连穆聊什么私人问题。听见问话,也没回答,看一眼手表,起身。
连穆自觉无趣,没追问。跟随连善恕起身,摆起做主人的谱,送客。
临关门前,连善恕背对着连穆,“会”。一个字算是回答。
连穆看着连善恕身影消失在长廊,无声叹息。
“何必呢,一个两个都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