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生在群里激情发言发泄不满，纪颖未作回应，继续给那位老师发信息问具体怎么回事。
对方回得依旧很快，文字中不见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表示是上头的意思，她只是一个执行人兼带队老师。至于上面是经过何种讨论作出如此决议，她不知情，也没意见。
看到回答，纪颖一阵沉默。
对方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让还在群里狂轰乱炸的女生闭嘴。
——@吕，在你的个人荣誉之前，学校的荣誉是一文不值吗？多一个人参加比赛便是多一个机会增加学校胜率。与其怕她的加入夺了你的位置，不如加强自身能力。
对面的女生心中自然不服，可老师已经说了这么严厉的话，她不好再发作。
可是她才不会忍，不能明着表示学校不公，还不能暗地里搞小动作。
她这样想着，看向她的新室友，周晴，一个提及纪颖就会咬牙切齿的女人。
而这边纪颖不知道危机在暗中酝酿，只是觉得继续参赛的名额来得莫名其妙。
真心话，她并不希望因为上面的决议获得这样一个机会，即便它真的很难得。
她这人，轴得很。
纪颖甚至十分不知好歹的想发消息去说，她不要这次机会。在她即将编辑好消息发送出去之前，连善恕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
纪颖停止编辑手中的信息，抬头去看连善恕，她隐隐推测这次机会是连善恕替她争取来的。
连善恕与她的视线在空中相接，纪颖瞬间移开目光。她已经知道连善恕的心思，虽然不会断掉接触，却不能像从前那样心中坦荡的面对他。
“怎么了？”他问得坦然，未见丝毫不自然。
那夜的事仿佛没发生过，只是纪颖的一场梦。连善恕的表现未见分毫不自然，与纪颖之间的距离感保持得很好，态度中没有暧昧。这让纪颖即使想与他划清界线也很难再挑起话题。
“我能继续参加国内选拔赛了。”纪颖言简意赅。
“好事。”连善恕站在她的桌前，“听你语气，怎么，不高兴？”
纪颖心中诧异，她自认为自己的语气很平和，与通常无异，可他怎么会读懂自己并不高兴。复杂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是您帮我争取的吗？”纪颖本不想问，还是没忍住。
“不想要这次机会？”连善恕不正面回答，他要的不是纪颖给他抛出问题，他想要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纪颖垂头不言，答案不言而喻。
连善恕讥诮一笑，儒雅不在。
“纪颖，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语气不咸不淡，好像还真有几分好奇的感觉夹杂在话语中。
纪颖听他的话，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他。男人神情格外严肃，面上常年挂着的微笑也不见踪影。纪颖敏感地意识到他现在卸下了伪装，生气了。
心不禁一跳，不知为何，纪颖挺怕连善恕生气。
“为什么不说话？”
纪颖从未有一刻想过连善恕竟然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还是对着自己。
想到这里，纪颖又是一怔。
她为什么会有自己在连善恕这里是特殊且被区别对待的错误认知。她明明是最近才知晓他的心意，然而这种自己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认知却似乎早已根深蒂固。
见她还是什么都不说继续保持沉默，连善恕往日对待她的好脾气今天却怎么也维持不住。或许是因为在端木炀那里再次落了下风，结合起许久之前令人不虞的梦境，让连善恕有些迁怒于纪颖。心底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窜，他也不想压，很想质问纪颖究竟是怎么想的。
“对于你来说这种机会毫无意义是吗？是不是从最初我帮你整理资料报名以及后面修改演讲稿，都是多余的？”
纪颖没想过连善恕会这样说，她从没想过他帮助她的行为是多此一举，多少有点慌乱。刚刚还一直紧闭的双唇此时终于开启。“不是，我从没这样想过。”
解释的话带着焦急的情绪，却这般苍白无力，完全无法表达说话人的心声。
纪颖从椅子上起身，从他进门起便逃避着不与他对视的眼睛再也无法躲闪，昂起头盯着连善恕的眼睛，想向他证明自己的心。
“那为什么能继续参赛你却不高兴。”
纪颖听着他死咬不放地追问，又想垂头。
“纪颖，别回避我的问题。”
连善恕的声音是纪颖从未听过地严肃。他们似不是在讨论她为什么不高兴得到机会，反而像是在掰扯感情问题。
“我希望堂堂正正凭自己本事得来机会，而不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机会。这让我觉得像是在被施舍一样……”说到后面，纪颖越来越没有底气。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施舍？”连善恕讥讽地笑一声。“纪颖，你太年轻了。”
很多事情连善恕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掰开揉碎讲给她懂。
“你非要拿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去和现实硬碰硬吗？你为什么从来不懂得利用资源，这样的你，很蠢。”
连善恕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怨气的。他在怨纪颖不知道利用资源，不知道利用人，不知道利用他。更怨自己落后于端木炀，竟然想不到替纪颖弄一个参赛名额，还那么顺畅地接受她没有比赛成绩错失机会这件事。明明纪颖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存在，可为什么至今为止接近她的每一步似乎背后都有推手，他则永远是后知后觉被动的那一方。
这叫一个向来掌控着一切的人如何甘心。
生来头一遭被人骂蠢，还是被眼前这个平日里那么温柔的男人骂，纪颖的眼眶刷一下子就红了。但是她不能哭，心中生出无限悲凉。
什么喜欢她，全都是她的错觉罢了。
他撩拨她，逗弄她，怕全是觉得她蠢吧。
她是挺蠢的，竟然还有那么些瞬间被他搅乱心神。
纪颖用倔强的眼神盯着连善恕，“我是蠢，但是我有我的坚持。只有通过我自己的努力得到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别人给的资源哪个能真正属于我？还不是你们高兴的时候施舍一两个，不高兴了想收回便收回。我若接受那我成什么了？一个任凭权势逗弄的宠物罢了！我才不需要！”
纪颖说完这些话，最感到惊讶的人却也是她自己，整个人愣怔当场。
她的大脑处理着刚刚出口的话语，本人根本无法理解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她没有过这种想法，可为什么说的时候那么流畅。好像这种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烂熟于心，只待一个机会一股脑发泄出去。
连善恕听纪颖的控诉，一时无言。并非她说的话有道理到让他无言以对，而是这种熟悉感让他觉得揪心。嘴巴几张几合，什么也没说出来。
“纪颖……”最终只能唤她名字。“……随你吧。”
连善恕转身回自己的办公桌，坐下后又说一句：“名额不是我争取来的，是副校长做的决定。”
他自觉解释得毫无歧义，无论纪颖领情或者不领情，他都不会贪这份功。
可是纪颖此时还不知道他口中的副校长是端木炀，只觉还是连善恕向上面开口，最终上面才会下如此决定。
看着已经编辑好还未发送的信息，纪颖最终还是按着删除键将文字一个个删除，退出聊天界面。
心里却依然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