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血染长街!神明在上!

“呼,呼,呼!”

借着武士们进攻的空隙,抬手擦去脸上流淌的血水,王腾一边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一边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扫过四周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尸体。

视线中,妖异的红色火焰在长街上燃烧而起,随着视线移动,迅速蔓延,将他包围,让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

这一战,无分对错,善恶,仇恨,只是立场不同,所以双方都将对手视作死敌。

王腾当然知道,自己真正的仇敌,是在那内城之中,而此时所杀的这些人与他无冤无仇,或许大多数也并不是什么恶人。

但他心中没有愧疚,更无惶恐,只有痛快。

意犹未尽的痛快!

这便是王腾此刻内心最真切的感受,他惊讶的发现,就连神通都只能压下情绪上的波动,却无法压制下这种畅快。

因此,也让他整个人都仿佛在杀戮中得到了宣泄,变得轻盈许多。

他前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虽然是那个世界有史以来经济最为繁荣,科技最为发达的时代,但却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浮躁年代。

人们为生活吃穿奔波,忙忙碌碌,事事求快,而且一切都向钱看,也为钱压下了太多真实的情感,而每压下一点,心里就多出一分戾气。

而他胸中的戾气,真的一点也不比那些所谓穷凶极恶的人少啊!

大口喘息中,腥气钻入口鼻,王腾感觉到精神传来的疲惫,紧跟着眼前忽然一阵恍惚。

恍惚间,他记起了自己小时候好像就是一个心里不痛快,就敢和人动手打架,甚至是敢指着老师鼻子骂,只求心中快意,因此上过升旗台的顽劣少年。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慢慢变得性格内敛,变成了老师们眼里乖巧懂事的好学生,直到变成了唯唯诺诺,被老板肆意责骂,还会笑脸相迎,点头哈腰的那么一个毫无棱角的人。

家里人说他是开窍懂事了。

只是真的懂事了么?

也许是吧,因为懂事了,知道家里没钱,所以失去了随心所欲的底气,所以也藏起了那个无所畏惧的自己。

“但现在,这就是我随心所欲的底气啊!”

王腾看着已经涌到近前的武士们,缓缓将手里的刀横在眼前,照出一对深邃而平静的眼眸,嘴角微微一翘,显露出嘲弄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傲慢的自信,只有心绪依然如无波的古井。

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体力不支,它也靠不住,得看自己了。”

只见他脸上闪过疲倦,嘴角却又扬起,忽然摇了摇头,接着手腕轻轻一翻,手掌微微一张,就将手中那已让众武士看了就心生寒意的宝刀,随手丢在地上。

嗡!

弧光落在地上发出清鸣,就像是给出一个信号,周围的武士们突然发起冲锋,将手中的长枪猛然刺向王腾。

嗖!嗖!嗖!

长枪破空声袭来,王腾飞速抬手,双手分别牢牢握住其中刺向自己胸前和后脑这两处要害的两把。

呲!呲!呲!呲!呲!呲!

霍然间,其他六把来势凶猛的长枪,却从不同的方向刺入他的体内。

王腾身形顿时一僵,神通停止运转,头颅也随之缓缓低垂下来。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好痛啊!”

“这濒临死亡的感觉,就是冲动要承担的后果吗?”

“但...除了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的心反而变得很轻松。”

“如果只是这样,那死好像也没什么可怕,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活得连自己都讨厌,才更可怕。”

弥留之际,一个个念头在王腾脑海中闪过。

一个嬉皮笑脸的他,从黑暗中浮现,笑着问道:

“你就要死了,你后悔了吗?”

静止的时间,就在这一刻如绚丽的花朵重新绽放,血液瞬间从伤口处飞溅而出,顺着身体流淌,把脚边地面染得乌黑。

“咳,曾清水。”

王腾喉咙耸动咳出一血水,念出一个名字,低垂下去的头颅,则又缓缓抬起,忽然仰天长啸道:

“我爱你!”

他这声音仿佛是从胸腔中直接迸发而出,歇斯底里,让场中所有人都为之一愣,明明是一句向人示爱的话,却让他们仿佛听到一只被困牢笼的野兽,在发出无比愤怒的嘶吼,试图挣脱掉身上的一道道锁链。

这嘶吼震耳欲聋,直冲云天,就像要冲散天空中所有阴云。

夜风起,乌云散,月光落地,红衣已为鲜血染黑,长街之上弥漫浓浓血腥。

王腾的胸腔剧烈起伏,心房却前所未有的轻松,激发起一股热血男儿的血性。

与此同时,衰落下去的气血骤然振作起来,他的体内倏忽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道,双臂猛地朝自己一拉,手中便拉来两把长枪,而插入体内的长枪,也在肌肉的蠕动收缩中纷纷被震出体外。

随之数十道已经凝聚成形的气血精华,在眼中留下一道道残影,化作密密麻麻的红线,向他急速飞来,钻入身体的伤口之中。

血液顿时停止流淌,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痛楚消失殆尽,只是片刻之间,王腾已伤势尽去,完好如初。

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转手中两把长枪,握住枪身末端,向周身八位武士,横扫而去。

吼!

皎洁的月光下,长枪如墨漆黑,撕破空气,发出呼啸风声,眨眼间席卷过所有武士身体,仿佛一只黑龙咆哮着,将眼前的猎物一口吞噬,张口吐出时,就是一块块残肢断臂。

八个武士倒飞而出,又撞倒身后一片武士,再次阻碍了他们源源不绝的攻势。

“哈哈哈哈。”

王腾目光扫过四周,肩膀忽然开始抖动,声音张狂的大笑起来,然后声音戏谑而不屑道:

“区区...凡人,也想伤我?”

他说这番话,原本只是下意识掩藏神通的秘密,只是一时口快却是导致词穷,才将就补上“凡人”二字。

但没想到,这话落在这些武士耳中,却起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所有人的脚步都微微一顿,然后将目光愣愣的注视在他身上。

他们刚刚明明看到几把长枪深深刺入对方的身体,鲜血也从那些伤口不断向外飞溅。

但他怎么转眼又跟没事人一样了?

能称呼旁人为凡人的,只有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随这样的念头在心中不断滋长,一同疯狂滋长的还有他们心中的恐惧和敬畏,终于让他们坚定向前步伐,开始变得踌躇不前,手中的长枪也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们自小听着天神下凡的传说长大,自小祭拜神明,崇信神明,也真的从心底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在观察记录着自己的生平,又怎么敢对神明有任何不恭?

况且,神明代表至高无上,不可匹敌的力量,区区凡人,又怎么能伤到神明?

关键是,这身姿雄伟的男子,在他们的眼中,也的确是有神明那样的伟力啊!

数十道脚步忽地停下,长街之上忽然寂静一片。

“他们终于怕了。”

王腾心中悄然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战略已经成了一半。

不过,寂静只持续短短一瞬,便只听房顶一人声音冷然道:“他已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说罢,手中钢刀已然出鞘,身影从高高的房顶上一跃而下。

其他三人微微颔首,紧随其后。

活在当下,他们自然同样敬畏神明,即使神明仅存在于传说之中,但身怀更强大力量的他们,却是能轻易看清,眼中浑身浴血的男子绝不是什么值得他们敬畏的存在。

如果是,那他们也是神明!

“无胆鼠辈,终于敢下来了。”

王腾脸上一抹冷笑一闪而过,然后心绪迅速转为平静。

不过,神通开启,却再也压不住他当下的熊熊的战意和满腔的勇气。

当四人双脚离开房顶时,他们下落的速度和轨迹,就已被王腾完全了然于胸。

嗖!嗖!

几乎同时,他手中两把漆黑长枪,瞬间化作两道黑光,又好像化作两条咆哮的黑龙,脱手而出,朝前方左右两人爆射而去。

铛!铛!

霎时间,仍处在半空无处借力的两人分别被两把长枪穿胸而过,然后被其还未散尽的余力裹挟,死死钉在街道两边的墙壁上。

“这...怎么可能。”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发话之人,他艰难抬起手握住胸前的枪杆,想要从墙上脱身,但意识飞快模糊,力量也随着血液流淌被从身上抽离,让他无能为力。

“广义,广坤!”

身后一道悲呼传来,吸引到王腾的注意,他当即身形一转,赤手空拳地就冲向这声音的主人。

心中节节攀升的勇气,助长着体内气血的运转,气血的运作则助长着他对敌的底气,而底气又让他拥有更强的勇气,二者相辅相成,才让他此刻发挥出远超过自身水平的战力。

呼!

那人双脚落地,见王腾朝自己冲来,也是不闪不避,只面色狰狞地抬起一刀,斩向王腾脑袋,同时口中怒斥道:

“我杀了你!”

一刀迎面而来的电光火石之间,王腾不退反进,只是双腿骤然一曲,身形稍稍一矮。

呲!

那人眼见王腾就要险之又险的避开刀锋,贴到自己近前,心中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随之脸上马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只因黑暗中,他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刀,的确落在了实处。

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只见刀锋划过头颅,面前男子的长发突然在风中狂舞而起,刚刚矮下的身形则猛然拔高,紧跟着一个沙包大的铁拳便在他的眼中飞快放大,快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

砰!

这一拳结实打在他的门面,打得他口鼻歪斜,满口牙齿稀碎,口中溢出血水,而一拳之后,紧跟着又是毫无间隔的另外七拳。

砰!砰!砰!砰!砰!砰!砰!

每一拳打在血肉上,都粘连起一片烂肉,带出一片血花,让半空中变得血雾迷蒙。

“蜘蛛八臂拳,练了这么久,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王腾缓缓收拳,看着面前在他一轮拳法后,已经面目全非,轰然倒地的尸体,心绪的起伏虽被神通压制,但平静中却仍觉得酣畅淋漓。

而这样拳拳到肉的感觉,真是要胜过平日练拳百倍。

心思一闪而过,他蓦然回首,朝身侧另一边望去,同时双目圆瞪,开口怒喝道:

“给我,跪下!”

那人的身形一顿,显然被吓了一跳,但手里的刀却没有慢上太多。

呲!咔!咔!

这一刀结结实实砍在了王腾的肩膀,破开皮肤,深深切入血肉,直到卡在某一根骨头之上。

然而,他脸上却完全露不出任何胜券在握的得意,反而闪过骇然之色,因为他发现眼前的男子被自己砍了一刀,表情上居然没有丝毫痛苦之色,甚至还对自己微微一笑。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志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只有神明!”

一个让刚刚的他感觉非常荒谬的称呼,此时此刻却是在他脑子里完全不受控制的涌现而出,一时间只觉得手脚都在这样的念头中开始发软。

然后,他便又见眼前男子和自己对视着,面无表情地轻声道:

“给我,跪下。”

嘭!

这道声音仿佛带有魔力,又仿佛真的是一道来自于神明的旨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握刀的手掌,曲下了双膝,脸上尽是惊惧,身体也在疯狂痉挛,颤抖根本提不起一点力气。

“神明在上!”

一众武士们见王腾只是短短十数息之间,就轻易制服他们的四位统领,就好像和刚刚杀死他们身前的同伴一样轻松,于是对自己心中的猜测愈发肯定,心理防线完全崩溃,口中一边高呼着,一边纷纷遵循神明的旨意,双膝跪地,匍匐不起。

“这世上哪来的神明,只有会神通的人罢了......”

王腾抬手抓住嵌入自己肩头的钢刀,轻轻一拉,就面不改色地将刀抽入手中,而血肉模糊的伤口,则在脚边尸体提供的气血精华滋养中瞬息复原。

这一幕看得面前那人登时浑身僵住,原本心中仅有的一点怀疑也被打消,本能地想要磕头,但身体却一点不敢动弹。

“都看到了?很可怕吗?”

王腾低头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人,轻声慢语道:

“一颗狗胆练什么武啊,再用点力,再砍一刀,我不就死了么,我看你下辈子,还是老实在家里放牛吧!”

话落,他手腕一转,刀光一闪,面前一颗人头轰然落地,逐渐凝固的神色中只有敬畏,满足和认同。

或许在他看来,能亲眼看到神迹,能死在神明的手里,能亲耳听到神明的教诲,已经不枉此生了吧。

毕竟这世上求神拜神的芸芸众生不知凡几,但又有多少人能如此接近神明?

“哈哈哈哈哈!”

看着喷血的尸体委顿在地,王腾丢下手里的刀,环顾四周匍匐在地一动不动的武士们,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绝不是刻意而发,单纯是油然发自心底,所以听起来分外自然,分外张狂,其中带着满满的庆幸和得意。

这一战,是他至今以来经历过最为凶险的一战,也是毫无把握的一战。

对方布局巧妙,出现的也非常突然,让他事先根本毫无防备。

如果不是他危机关头选择相信自己,及时利用自身优势,兵行险着,做出出乎常人意料的举动,从心理上了击溃了对手,就算他手上的刀就算再锋利,一旦体力耗尽,也绝对是死路一条,蚂蚁啃大象,真不止是说说而已,这就是战争不同于江湖厮杀的凶险之处。

而庆幸和得意就源自于在这场凶险的大战中,他不但突破了现在的自己,具备了向死而生的勇气,还隐约找回了那颗已被埋藏许久的无所畏惧的天性,无论身心都从中得到了一种救赎般的解脱。

“不过,若是具备绝强的实力让对手屈服,这种险招还是不用也罢,否则一着不慎,就是生死两判。”

少顷。

笑声平息了下来,王腾吐出一口浊气,挥挥手道:

“滚吧。”

他的话音中已经流露出明显的疲惫,但依然在长街上匍匐的武士们却无人敢动。

王腾也不多言,从一旁拾起弧光,还刀入鞘,也不再看他们一眼,向大福客栈方向走去。

当他从面前走过,所有幸存的武士们都把头埋在地面,匍匐着挪动身躯,无声地给他让出一条通道,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看了恐怕谁也想不到,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人啊,总有比死亡更害怕的东西。”

王腾也不再挥舞屠刀,只是静静从他们面前穿过。

这是他的仁慈。

但仁慈绝不是软弱,而是强者的权利。

不多时,“轰”地一声,大福客栈的大门轰然倒地。

此时就站在门后的小二,看着门后出现的高大身影,哆哆嗦嗦地用官话问道:

“客官,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刀耀眼刀光和收刀还鞘的声音。

有恩必报!

王腾一直将其当做自己做人最基本的准绳。

但今夜之后,则要再加上一个有仇必偿!

跨过小二还在抽搐的尸体,王腾一路来到后院,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到后巷,随即翻身上马,一路奔驰到内城的南城门之下,但也只是看了几眼,便继续朝城北奔去。

有些仇,他可以随手为之,但剩下的,却只能等他日后羽翼丰满了,再让人慢慢偿还了。

“家里只有我和二叔两个人,如果有人想杀我,那我就杀他们半家人好了。”

策马奔驰中,王腾暗暗地想着,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不过这路上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平静。

四处都有负责在街上戒严的城中各帮派的成员。

当他们发现王腾骑马而来的身影,纷纷拔刀,想要把他拦下盘问,而王腾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但凡有人上前,拔刀便砍。

好在,帮派成员并不同于那些悍不畏死的兵卒,一条街往往挥出那么一两刀,就能畅行无阻。

但即便如此,一路从南长街奔驰到北长街,王腾不知又斩了多少人,气血熔炉的进度也早已填满,也不知浪费了多少气血精华,但他却毫不在乎。

北长街上,又几个人身首分离,余下人等纷纷避退一旁。

哒!哒!哒!

马蹄声中,前方便是北城门。

“站住!”

忽然,几道人影持枪摆出枪阵拦在本就不宽的门前。

王腾眼神微微一凝,一刀斩出,斩断所有长枪,随即又斩出第二刀,但这一刀却在中间一顿,稳稳停在一个十七八的少年的脸前,然后收刀还鞘,随手抛出一个袋子,便继续策马朝城外奔去。

“真是福大命大。”

少年被吓得不轻,呆滞看着地上帮友们已经没了气息的尸首,久久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脚边有个钱袋,钱袋不远还有张血红色的银票,随即看向城外,脸上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几分的笑容,声音颤抖的骂骂咧咧道:

“让你装,这下钱袋掉了吧。”

小伙子此时只知道自己在一个高手底下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还不知道这一夜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天也只是知道城中死了不少人。

直到许久以后,风声过去,他利用这一夜捡到的银子拜入一家武馆,又因为为人不错,被武馆的一个武师看重,招做了赘婿。

在一次翁婿做酒时,他才无意间从喝醉的岳父口中得知:

这一夜的大战不知染红了城中多少条大大小小的街道,还有那个高手是一个外号叫做“过江神龙”的外乡人。

还曾有不少那夜幸存的军士说过,那过江神龙乃是神明转世,凡人的刀枪根本伤不到他,只是被认为是无稽之谈,因此没有传开。

另外就是从这夜以后,知道些内情的本地人宰起外地人都变得小心翼翼,长此以往,却是因此为万年县在外地挣了不少美名。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