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这一生不愿留遗憾!

夕阳下,二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曾清水出奇的没有觉得难为情,有的只有涌上心头的温馨,随即满心欢喜的暗暗决定,等他们俩一起回府城后就再次出游,所以回到客栈便迫不及待的雇人去内城的曾家商行打了招呼。

吃过晚饭,回到房中后,她的兴奋劲都没过去,又开始筹划起等到了府城,他们该去哪些地方玩,该以什么样的名义出去玩,另外她那时要穿什么样的衣服,等等不胜枚举的事情。

这些事仔细去想真是很让人苦恼,以至于她大致想好了一切,时间已经过了凌晨,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

一番洗漱,曾清水走出房间,下意识把目光朝楼下大堂中扫过,没见王腾身影,以为他像昨天一样还没起床,由己及人地心道:

“难道他也想了很晚吗?”

但正甜蜜的想着,却忽然听楼下小二声音恭敬的招呼道:

“这位小姐,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外乡来的客官,今早在堂中等了您许久,不过现在已经退房走了,临走时他留了封信给您。”

他一边说着,一边跑向柜台,从中摸出一张折好的纸张。

“他...走了?”

曾清水闻言霍然呆滞了片刻,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脚步匆匆下楼,从小二手中接过信纸打开,低头看去。

只见纸页上简简单单写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弧光我拿走了,算我借的。”

最后面还画了个圆形的笑脸,嘴巴是带着几根竖线的向上的半圆,整体给人一种贱贱的感觉。

她目光注视着那信上的笑脸,先是忍俊不禁,但又马上平复笑意,冷静问道,“他走了多久了,往哪个方向去的?”

小二愣神了一下,连忙道,“也...没多久,但...也有一会了,我送他出门时,见他是往北面街上走的。”

下一刻,小二就觉眼前人影一闪,回过神时,那个让他只看一眼就不敢直视面貌的佳人已经倏忽消失在了眼前。

曾清水毕竟不是什么弱女子,此刻虽然心里觉得难受,但更多却是愤怒,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哭哭啼啼,而是先把人找到。

此时长街上喧嚣不止,车水马龙。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曾清水一边飞速在人流中穿梭,一边注意着街上的一道道身影。

不多时,长街已到尽头,前方就是外城的城墙,她脚尖一点,身形随之陡然拔高,眨眼便已经立在城墙之上,随即向官道上极目远眺片刻,又回眸将目光扫向身后长街。

然而,视线一圈又一圈扫过,终究是落空了。

官道上寥寥人影,街头上人来人往,却哪有心中那人身影,她还想运劲再往前跑一段看看,但旧伤未痊之下,勉强运劲而已,又能再追出多远。

气急之下,曾清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咬牙切齿道:

“王腾你这个薄情寡义之人,千万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着,她忍不住重重一拳锤在身侧城楼立柱之上,仿佛打在王腾身上。

狠狠撒了口怒气,曾清水转身跃下城墙,面色如常的缓缓朝客栈方向走去,但看着从身边路过的一张张陌生的脸,一道道陌生的身影,忽然有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在心头浮现:

“人海茫茫,若是有一天再见,我与他会不会就和路上这些陌路人一般,在不知不觉间,就匆匆擦肩而过了。”

她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眼角随之已有泪光隐现。

若是其他人,她能做到过眼即忘,不放在心里,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忘记和王腾相处的一幕幕。

不再只是那日夕阳下他拄刀而立独自面对危险的情景,还有他一边吃着马肉一边调侃自己的情景,他一边满脸心疼晒着银票一边埋怨自己的情景,他让自己帮他挑衣服的情景,甚至是那张道别信上那个风格独特的笑脸,许许多多一起涌上心头,压下这个,那个又浮了上来。

难道这些他都不记得的么?

可若是记得,他又怎么会这么狠心,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独自离开,轻易的仿佛没有半点在意。

她费尽心思替他筹划出路,再也没机会实现了吧!

念及此处,悲从中来,泪水止不住溢出眼眶,模糊了视线,曾清水一边默默走着,一边回忆着两人的点点滴滴,已是泪如雨下。

实际上,她直到此刻也看不清自己对王腾的感情由来。

或是因保守的思想觉得自己已经被他占尽便宜,抱了点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或是因他让人望尘莫及的天赋,或是因他为人正直而且诚实,或是因他与众不同的行事风格,亦或是这些都有。

但男女间的情愫本就是不那么讲道理的。

而她完全没注意到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人,此时就在她背后不远处的街上静静望着她,只要回头就能够看见。

“原来她是喜欢我的。”

王腾无声自语一句,不禁翘了下嘴角,心里难免涌起满满的成就感。

毕竟让这种堪称天姿国色的女人喜欢自己,放在前世他真是想都不敢想,而现在却已经是个事实。

但很快,他又平复下笑容,微微一叹,“可惜,还不是我能纵横天下,随心所欲的时候。”

坦然来说,他也是很喜欢曾清水。

而他的喜欢,也绝不是卑躬屈膝,委曲求全,所以又有什么不敢承认,不敢直视?

什么喜欢是放手,这种舔狗自我安慰的话,他一直觉得是狗屁,他的喜欢很明确,那就是占有,是喝醉的时候能躺在她大腿上睡觉,是能肆无忌惮的近近看她脸色绯红,秀色可餐的模样...或是置于床榻,窗前。

只是不可忽视的地方在于,在这个讲求门当户对的世界,他目前的情况与曾清水中间就好像隔着一道难以填平的鸿沟。

现在看来,她应该是不在乎那些,此前与他刻意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保护他。

但他却不能不在乎,因为她的家人势必会在乎,而他们的怒火,对现在的他而言就会是难以应对的麻烦,与她纠葛太深,一不小心死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就像戴承业,汪英杰这些生死仇敌对他的忍让,活在这世界,真的没有多少人能无视一个顶尖世家的怒火。

而他若是想要将眼中这女子拥抱怀中,就需要更强的力量。

念及此处,王腾霍然转身向长街另一头迈出脚步,但步伐却没自己想象中那样坚定,忽而快,忽而慢,脑海中的思绪也是混乱不堪。

思绪纠缠中。

一个脸色担忧的他从黑暗中浮现,声音急切道:“腾,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有金手指,只要时间足够,只要足够小心,你迟早能纵横天下,无所匹敌,然后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一个嬉皮笑脸的他从黑暗中缓缓踱步而来,声音轻蔑道:

“但凡事都小心翼翼,便是与喜欢的人说句喜欢都要瞻前顾后,那你与以前那个唯唯诺诺不成器的你,又有什么区别,就这样的魄力,这样的胆量,就算练成了绝世神通,当了那天下第一,又有什么意思?

何况,这样的你真的配当天下第一吗?你觉得天下第一会是一个无胆鼠辈?

这可不是单纯和那女子说句喜欢的事情啊,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脸色担忧的他怒目而视地反驳道:“有了绝世神通,有了天下第一的实力,自然就是天下第一,自然就有足够的魄力和胆量。”

“呵呵!”

不屑的笑声倏忽在脑海中回荡开来,脸色担忧的他顿时灰飞烟灭,嬉皮笑脸的他则继续说道:

“这样的美人可不是处处都有的。而且难道你现在与她说了想说的话,就不能蛰伏起来默默发育?便要等她嫁做人妇,物是人非,连向她吐露心思的机会都没了,再在月下独酌,借酒消愁么?

如果这一生依然处处都是遗憾,那绝不是我想要看到的,还不如死了算了,你呢?”

长街之上,王腾缓缓停下脚步。

“那就去吧,只要承担的起后果,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你不能放手去做的,只要做了别后悔就行。”

嬉皮笑脸的他缓缓背负双手,转身踱步走向黑暗,直至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而在他消失刹那,王腾脸色诧异,脑海中自己嬉皮笑脸的样子一闪而过,那笑容轻蔑而玩味,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姿态,就好像不曾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又因为目空一切,所以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蔑视众生的霸气。

这一刻,王腾心中已无所顾忌,也无半点犹豫,随即毅然转过身去,大步走向了眼中还在继续向前走的女子。

力量确实能够解决绝大部分问题,但若是一遇到无力的事情,就一味想去追求更强大的力量,那就是非常一厢情愿的可笑想法。

这就好像小时候过年喜欢放炮仗,压岁钱都被收走了呀,无奈就只能去鞭炮碎屑堆里捡,捡了又不舍得放,只希望长大了能买满抽屉的炮仗,让自己尽情的玩。

可谁知长大后的确有了轻易实现儿时愿望的能力,但无奈儿时的愿望早已经面目全非,就是一抽屉炮仗摆在那里,他也再懒得去点燃一颗。

所以,如果看不清自己当下想要的是什么,需要的究竟是什么,到头来得到的力量,就会跟那一抽屉炮仗一样毫无价值。

而还不等他走到面前,只见曾清水毫无征兆的回眸朝这边看来,只是似乎内心并未抱有什么期望,头只转了一半,便又慢慢转了回去,嘴角浮现一抹苦涩微笑。

但马上,她脚步又忽然一顿,抬手拭去眼角残留的泪花,猛然转身向后方看去,然后前一刻的梨花带雨,瞬间就转为了嫣然一笑,只是那笑容并未持续太久,就恢复平常,随即开口问道:

“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她语气冷冷淡淡,就好像和陌生人说话的一样,实则是想尽力隐藏内心的羞涩与欣喜。

“呃...这,那个......”

王腾一时有些语塞,本来酝酿了好一会的感情,以及构思好的美好画面,都在对方冷淡的语气中荡然无存,心道:

“我不会误会了什么吧,难道她哭的那么伤心,其实是因为我拿了她的刀?所以刚刚才那么用力锤了一下,把城楼都锤塌了?毕竟那刀肯定很贵,但是......”

虽然觉得事实不是这样,但王腾还是忍不住这样去想。

“那个什么?”

曾清水带着点质问的语气皱了皱眉头,看他明明有话想说,但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既来气,又着急自己想听到的那些话。

但她哪知道,含蓄这个臭毛病,是王腾前世那个国度,几乎所有传统男性惯有的特点。

有些让人觉得十分肉麻的话,这类人别说是对没确定关系的女子,就是对父母,妻子,子女,都是统统不会提上半句。

当然,还有些鼓起莫大的勇气说了,但经常是让人随口就拒绝掉,非常社死,而王腾怕的就是这个。

总之,曾清水想听的,他现在肯定是说不出口了,随即灵机一动,抬手挠了挠并没有发痒的后脑勺,略感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那个...我刚刚去马市租马车,他们看我是个外地的,就想狠狠宰我一刀,要不你...再借我点钱吧?”

“你...”

曾清水心里又好笑又好气,用依然泛红的眼睛盯着王腾,大胆问道:

“你和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借你?”

她本以为自己一个女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腾也该松口了,但万万没想到,他竟忽然恢复了正常,泰然自若地反问道:

“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而且这刀也只是借一下,到时候肯定和银子一起还给你。”

这话看似平常,其实暗藏王腾精心布置的两处玄机,其一是朋友之前的好字,其二是提及借刀的事,二者都是用来试探曾清水的反应,而他则可以凭借这点,以不变应万变,立于不败之地。

“好朋友?”

曾清水强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当即把手向前一伸,气道:

“你现在就把刀还我,不然就去我家给我祖父当鱼童。”

嗯...她生气说明并不满足好朋友的关系,而让我还刀只是掩饰,否则不应该生气,看来我的感觉没错。

大致分析完毕,王腾便笑着摇了摇头,“我有自己的路要走,现在不还。”

反正只要不让他说肉麻的话,他的脸皮就依然是厚的,二者并不冲突。

曾清水不气反笑,“那你想什么时候还?”

王腾想了想,征询道:“要不,还是你给个时间吧?”

曾清水微微一愣,她本就是七窍玲珑的女子,一下听出了话中深意,随即笑着抬手拭去再次溢出眼角的泪痕,“十年吧,不能再长了,等你踏入先天境界,大概就用不上它了,到时候来府城找我,最大的那片房子就是我家。”

她的言外之意显然是十年内她不会出嫁,否则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府城最大的那片房子,自然就不再是她家,而王腾则要在这十年内达到先天境界。

王腾听明白了其中意思,却是觉得拐弯抹角的麻烦,毕竟要说的又不是什么肉麻的话,随即心直口快道:

“十年?恐怕我早把你忘了。而且你那时候都三十几了吧,而我才二十九,一个中年,一个青年,有点不公平吧?”

话到此处,王腾和曾清水对视着,话锋忽然一转:

“十年太长了,就五年吧,五年后我去你家找你!”

声音落下,曾清水顿时眼眶一红,脚尖微动,身体正要微微前倾,却忽然停住,回头望向了内城方向。

王腾也抬眸看向前方。

目光望去,只见长街之上,数十道身披暗红铁甲的骑士从内城中鱼贯而出,驱散长街上来往的路人,朝这边飞奔而来。

“接你的人来了。”

王腾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心中则庆幸自己绕了一大圈,终于是早一步半遮半掩的说出心里话。

“应该是。”

曾清水抿了抿嘴,神情也很快恢复往日的冷淡。

身在世家,享受常人难以想象的资源,就要承担应有的责任,这是每一个世家子弟从小就被灌输的理念,她即使不愿,也无力违抗。

而除此之外,她时刻清楚自己在外对王腾的任何亲昵表现,若是万一在龙泽府传开,究竟会给王腾带来多大的危险,所以才会强忍住扑进那怀里放声大哭的冲动。

不过,见他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便已是满心欢喜,哪还敢有更多的奢求。

念及此处,她展颜一笑,声音轻柔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五年后再见,我相信你能做到。”

一句洒脱的话说出,她便不再停留,迈步朝客栈的方向走去,只不过脚步轻快,心情也和刚刚从客栈出来时已经天差地别。

王腾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远去,才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顿时眉头一皱,“真是色心迷眼,光顾眉来眼去了,忘记借钱的事情了。”

其实他去而复返的最初原因,真的是因为本地人想宰他,身上的钱又不够,所以想跟曾清水拿点钱买匹马,结果一时冲动,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真是该死的本地人啊,这下真要走路去万泉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