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暗然离井

“江总,钟总四十岁生日宴本周日在金沙沁心酒店二楼隆重举行,需要接送吗?”综合部经理钟明发来彩信,这家伙还真的会来事,明知江如峰自己有车,已经好久没有动用公车了,偏偏这时来这么一招。

早几天,听说钟瑞祥四十岁生日,要在金沙隆重庆祝一下。接到钟明的消息时,江如峰已回到海洲。自己有车,活动范围得以极大地延展,开车去金沙只需要一个小时即可,已远不如以前那么的艰难,更不需要安排司机接送。“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江如峰还是认真地回复了钟明。

九点半从家里出发,正常情况下,十一点钟前肯定能到,结果,因为找不到酒店位置,只好边问边走,好不容易找到生日酒店时,已接近了十二点,差点没有赶上钟总的生日宴。

生日宴安排了六桌,除几个自家亲戚外,几乎全部都是井轸分公司员工。

这些人够灵敏的哦,江如峰暗想。

午饭一过,钟总便安排拆掉了餐桌,摇身一变,餐厅变成了歌舞厅,这时,江如峰才看到,原来这里本就是一个歌舞厅,灯光、音响、投影一应俱全,更让江如峰惊讶的是,身材匀称、长相俊美、风流倜傥的钟瑞祥总经理,歌喉也十分地了得,唱起歌来,字正腔圆。

原来还有这等功夫!

这令江如峰十分的钦佩,也因自己天生五音不全而自愧不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与钟总总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距离感。

这次生日宴,让钟瑞祥总经理获得了十足的满足感,回到井轸后,便不断在分公司内部组织起一次次的卡拉OK活动,让本来就盛行的卡拉OK活动更是推向了高潮。

这也让江如峰感觉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因为在海洲时,其接待领导时对领导的气势,笑声中显露着一种讥讽的神态,在处理客户冲突时绝然的手段以及对待公司员工的严厉态度,让江如峰印象深刻且记忆犹新,却完全没有发现其浓浓的文艺范。其在井轸工作上的做派,似乎身段放柔软了许多。

盛夏的七月下旬,正值酷暑,城市建筑在炽热的光照下,映出刺眼的光影,街道上,热浪一波波清晰可见,如影随形。

天园假日中心,犹如一世外桃园,虽然气温一样的高,但园区内,树木茂盛,花草浓郁,与滚滚热浪的城市大街相比,感觉别如天壤。在这里,迎来了普信吉湘公司全省上半年的工作会议。会上发布了全省十四地市上半年的生产经营情况,重点强调了“六有文化”执行的重要性和干部执行力下降的问题,会上提出了完善公司的考核制度、加大考核力度的相关要求。

江如峰似有同感,但又不太认同,更认为问题应该在更深的层次,至少,自己的状态就是如此。自己对于工作的要求从未降低,日常工作也不懈怠,遇到事情也全力以赴,“六有”与执行力没有问题,只是,激情不再,在内心深处,直觉中,班子建设、团队建设更是核心所在,而不仅仅是完善考核制度、加大考核力度的问题。索性,江如峰自己不去思考这些问题。井轸分公司的经营指标,也有了不小的变化,井轸公司整体考核位列第十,与05年的年度考核相比提升了一个名次。其中,网络指标综合排名第七名,运行维护综合排名第十一名,工程建设排名第五名,数据业务排列在第九名。基本上与井轸的地理位置和实力匹配,工作会上并没有对井轸有多大的关注,只是在会议之余,提请井轸公司注意加强公司生产经营管理工作,言外之意可能是与前几年相比,表现不再亮眼,整体排名有所下降。

半年工作会不久,金秋,便如约盛装而来,热浪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困于炎夏的员工,似乎早就期盼着,甩甩膀子,松松筋骨了。分公司组织篮球比赛的消息,一下子炒热了员工的激情,即使秋老虎余威依旧,球场上也多了不少的身影。

原来,省公司工会拟组织进行全省职工篮球赛,各地市分公司单独组队参赛,为了选拔球技较好的员工参与,分公司拟先行组织自己的篮球比赛,考虑到打篮球的员工本来就不多,根据工会安排,将公司十六个部门整合成十支球队,其中,各县市分公司分别组建独立球队,市场部、网维部、网建部单独组队,其余部门联合组队,三个公司领导分散到综合、市场和网维部中参与活动。

员工们跃跃欲试,开赛仪式尚未开始,便有员工在球场上显起了身手。江如峰匆忙完成良峰工程建设工作检查,赶回井轸参加了活动开幕式。

开幕式首场比赛由综合支撑队与运维队较量,江如峰也很兴奋,然而,钟瑞祥总经理球技却远在江如峰之上,只见他快速奔跑,左冲右突,运球、传球,甚至三步上篮,让江如峰压力山大。一下子将比分拉开了好多,江如峰只好尽力拼抢,开赛不久,在抢球过程中,右小腿被高个刘江华踩了正着,送到医院拍片检查,遗憾骨折。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在无需动手术,在医院住院数日之后,便在民间名医的指导下,开始了百日康复历程。

江如峰在经历了受伤后最初几日治疗之后,回到了海洲的家里,躺在床上静养。繁忙的工作嘎然而止,突然空闲下来,加上伤腿疼痛难忍,孤独与难受一齐袭来,真是度日如年。

“江总,告诉你一个消息,华强公司总经理萧强被抓,一同被抓的还有盛杰等十多人,甚至包括清钢集团办公室副主任贾其实,听说新开区管委会的周小平主任也牵扯其中,什么罪名还不清楚。”黄庭邦经理告知此消息时,江如峰正独自一人在家里无所适从、郁闷孤独着,听到此消息,倒不是对萧强被抓抱有什么心理,只是觉得似乎有猎奇之事可以打发这难熬的时光,贾其实与萧强纠集在一起,倒还说得过去或许,更大的新闻还在路上。江如峰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涉足太深,而且水泥厂租赁合同及索取光缆工程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幸亏有所防备,不然,真陷进去了,还真了不了难。”江如峰回应道。

“你还别说,抓萧强是在孟湾村的老家,刚开始动手时,市公安局仅出动了几个人,抓人时不知怎么地惊动了当地村民,

“难怪,这个萧强倒还真是哦,帮我们处理孟湾高压伤人案,其实,是有企图的,表面却做得十分光鲜,我们差点就被这个萧总给套进去了。”江如峰感慨道。

“幸好被抓了,不然,水泥厂的合同重签、索取光缆工程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收场。”黄庭邦也感到了后怕。

三个月的漫漫征途,让江如峰疼痛难忍,起居困难、孤独无聊迷漫着笼罩着江如峰,近八年不停歇的高速运转戛然而止,让江如峰无所适从。十一期工程结算,十二期工程启动建设,江如峰牵挂着,网络质量指标波动下跳,维护事件接连不断,搅扰着江如峰,从炎炎初秋到冬霜满地。然而,江如峰却没能思考出人生的后路。

缺岗三个月,工程建设进度排名明显下掉,由上半年的第五名降到了第十名,网络指标勉强维持在了第八名,第十二期工程建设启动,江如峰也不在场,质量监管更让江如峰心里没有了底,档溪架空光缆线路改造工程终于已经开始,具体情况也不得而知。

更加令人不安的是,公司的年度考核,井轸公司被排在了第十一名,与上年一样,什么也没有捞到,甚至连一个进步奖都没有。

好不容易勉强着点力,能杵拐下床,江如峰便又回到了井轸,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江如峰吗?”电话那头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是马胜强副总的电话。又一个春节已到眼前,以前累积的工作欠帐让江如峰应接不暇。接到马副总的电话时,江如峰刚完成档溪架空光缆线路整改的检查,正在返回公司的路上。

“马总好。”江如峰回道。

“公司召开党委会,讨论了今年的干部考核问题,未尾淘汰政策必须执行,我对你工作的整体结果还是满意的,但你近来遇到有太多的问题,去年下半年的机房气溶胶事件、春节一干故障、四月份员工告状、九月遇伤休假,希望你有思想准备。有什么意见,可以申诉。”马总不好再说什么,似乎在逃避着江如峰,没等江如峰反应过来,便很快地挂断了电话。

这让江如峰如坠云雾之中,是,一年多以来,遇到的问题一件接着一件,真应验了那句老话“人若不顺,喝凉水都呛人。”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真的就那么的不堪吗?江如峰不准备放弃希望,拖着仍然有些疼痛反应的病腿,来到了郑建昌总经理办公室,向郑总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和对一些事情的看法,获得了郑总的理解,当场向江如峰提出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组织可以给与适当考虑,江如峰还是感觉到了领导的关心,考虑到这一年多来确实表现不佳,而且,管理线与专业线也没有什么差别,做管理辛苦不说,确实也没有什么让人引以为傲的地方,况且,这一年多来,事故频仍,与往常相比,更少了许多的硬气,其实,更深层的诉求是,五年已经很长,特别是近二年,诸事不顺,班子相处微妙,更有公司表现欠佳,离开当前的岗位或环境,以适当的方式回到海洲或金沙,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思考再三,向郑总提出了两项请求:一、不回海洲,希望来金沙,二、出任高级业务经理。

郑总当场允诺,同时要求江如峰对自己所反映的问题以书面形式提交。

最终,一封以《我的情况汇报》为题的材料交到了郑总的案头,只是不知郑总阅后作何感想。

回想近二年来所遭遇的事情,江如峰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也对可能发生的问题早有预感,以期通过自己的努力,用工作成绩打消领导的用人顾虑,甚至尝试着找机会向领导表露心迹,偏偏又遇到腿伤事件,彻底打破了江如峰的计划,让江如峰痛彻心扉。

虽然江如峰并不迷恋所谓的官职,但这却涉及领导对自己的认可。虽然也早有管理线与专业线是两条平行线之说,但江如峰心里清楚,那也只是麻痹员工的障眼法。江如峰的考核互评分甚至高达92.4分,但真正在评价干部时,这却一文不值。

事到临头,江如峰才真正感觉到如此这般的残酷。

江如峰早早地离开井轸,回到了海洲的家,过了个几近仅剩家人作后盾的春节。

离井之际,江如峰满心忧愤,以宋代刘克庄《满江红·夜雨凉甚,忽动从戎之兴》记之。

金甲雕戈,记当日,辕门初立。磨盾鼻,一挥千纸,龙蛇犹湿。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有谁怜,猿臂故将军,无功级。

平戎策,从军什。零落尽,慵收拾。把《茶经》《香传》,时时温习。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叹臣之壮也不如人,今何及。

略有幸之者,在江如峰破败落寞之际,下属仍以麒麟相送,得与瑞兽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