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观《波斯语课》下

影片行进到最后半小时,出现了第一个真波斯人。

因为听不懂德语,他一直沉默着。世界有声,却寂静。他低着头,被那个一直想揭穿我的士兵扯着衣领,去与我对峙。

而当时的我正在洗盘子,如最初步入正轨的生活里那样。

“相信你一定很想你的同胞吧,刚好我发现了一个波斯人,一个真正的波斯人,我专门让你们俩来说说话”,士兵戏谑的看着我,所说的话像之前的枪口一样,冰冷的抵在我额头。

我愣了一下,站着没动,继续着自己的行为。手上动作迅速,呼吸却缓慢了。

“出厨房要洗手,这是规定”

天更加黑了,我将手放在水下,流动的水像我跳动的脉搏,头发冷,像悬着阴影。

“你再磨蹭也无所谓,我有时间”,但他到底是粗鲁的推搡着我,扯着我的衣服回了营房。

我被迫跟着他到了那个波斯人的床铺,他斜躺着,身体看着有我两倍壮。还没等我想出举措,那个士兵便焦急又强硬的拉他,“喂,起来…”

他死了。被人割了脖子。

我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却也实在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就被那个士兵掐着脖子后退,直到抵在墙上。

“是谁?!只有你有动机!是谁?”他怒吼着,红猩的眼眶像是饿狼扑空后充斥着的深切怨念。

我被掐的呼吸不畅,空气挤压着想进来,却被挡住去路。

我要死了。

“是我,是我杀了他”

掐住我的手猛然松开,我瘫软倒地。是那个俄罗斯哥哥。

他向我们扔出一把小刀,以此示意他才是凶手。而下一秒,一声枪响。

在枪的回声中,弟弟冲出来,扶着他哥哥的身体,咿咿呀呀的叫着。

晚上,我睁着眼睛躺在床板上。弟弟还在呜咽,我听不懂他的语言,尽管他也不能说话。

黑暗中有你给的痛在吻我,闭上眼清晰的伤口还在跳动。

现在,我欠他哥哥一个恩情。

终于一天教学回来后,我和弟弟一同出了营房。我们坐在巨大的玻璃前,向前望着,然后同时脱掉了外套。

队伍里,我穿着外套一步步远离,而外套上缝着的五角星里,书写的是弟弟的名字。

此时,刀叉撞击餐盘,清脆的响声是失去前的警钟。快走两步的奔跑,是想竭力克制自己的焦虑,但快走两步后的终点还是忍不住向前的奔跑。

行至一半时,克劳斯叫喊我的名字,并质问我在干嘛,“我在去另一个工厂的队里长官”。我望了他一眼,但没有停下我的步伐。下一秒他冲进队伍将我扯了出来,拉着我往回走。

士兵告诉他这不合规矩,但是抵在头上的枪会给出答案。我被带了回去。

队伍渐行渐远,从黑雾到黑点,从死亡到苟活。

队伍走远了。

“一个意大利的哑巴青年,你要为了他牺牲自己吗?为了他你都愿意跟这些无名之辈一起去死了吗?”你背对着远离的队伍,皱眉看着我。

“因为你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才成了无名之辈。但是他们并不比你差…最起码他们不是杀人犯”

“我不是杀人犯”

“不是吗?你负责让杀人犯们吃好喝好”

我依然会为他们布粥,却开始用他们的特征去命名,berto -饥饿polo -祖辈,ico-理解,bramo -希望,anko -耐心…

情绪压抑着我的内心,在这被偷来的时间里,秋天过渡到了寒冬。

我想死掉了,“我都不确定我会不会活下去”。

“我承诺你会活下去,我赌10个罐头”。

时间会改变一切。如同《肖申克的救赎》中临近黎明的那一夜,摇晃的灯,阴暗的天空,猛烈的暴雨。要变天了。

那本名册被丢进火里,那本被创造出的波斯语书,被燃烧在了火里,消失了。

而此时,克劳斯冲进喧闹的人群里,“雷扎朱恩!雷扎朱恩!”他拖着我出了营房往门前的栅栏处走去,他要带我逃走。

逃到树林里,他离开我身旁,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我停下脚步望他,“我没有输掉赌约,你自由了”。

最后十二分钟,我自由了。

再一次重走回头路。

我到了犹太人救助营,“你还能想的起一些名字吗?…名册被烧毁了”

我盯着他,“我记得2840个名字”,听到这儿,所有人都停下来望向我。

我开始轻声呼唤他们的名字。

而这是影片中第一次见你落泪。当时你在想什么呢,是痛苦的回忆,还是每一个被创造的词语中真正所属的生命。

最后的最后,克劳斯在准备去往波斯首都德克兰的机场里,因语调怪异被关押,他终于意识到我不是真的波斯人。

无所谓,我这个无名之辈,不叫雷扎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