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十八年,四月八日,子时。
赵国邯郸。
龙台宫。
赵王迁左手搂着一个韩姬,右手搂着一个燕姬,脸上带着酡红,目光迷离。
左右近侍纷纷垂首,目视地面,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
一名目光冷峻且着甲的男子,走了进来。
赵王迁看到这男子的刹那间,目光顿时恢复了清明。
他抬起右手,边挥几下,边对四周近侍有些不耐地说道:“尔等出去!”
“唯!”左右近侍躬身而退。
目光冷峻的男子,先是向赵王迁规矩行礼,但他看着赵王迁左右两名美姬却是皱了眉头。
赵王迁见这男子不说,目光不舍地看了一眼韩姬,又看了一眼燕姬,说道:“罢了,汝等二人也出去!”
“唯!”韩姬与燕姬纷纷起身,口中应道。
待龙台宫只剩下赵王迁和这男子后,赵王迁连忙问道:“赵葱,事情办得如何?”
这名目光冷峻男子,也即赵葱,听到赵王迁所问,便开口道:“回大王,事情皆已办妥。”
赵王迁面色大喜,见赵葱在旁,便收敛了几分,咳嗽几声以掩饰欢喜,问:“那李......武安君首级呢?”
赵葱闻此,面无表情,他将两手微微抬起,然后在空中连续拍了两声——“啪啪!”
一霎时,从龙台宫外面便进来一个赵兵,手上提着一个严严实实的木箱。
赵葱看了那赵兵一眼,那赵兵连忙将木箱打开,面朝赵王迁,以让赵王迁看个清楚。
当木箱打开的刹那,赵王迁看到那李牧的首级,心中如释重负。
李牧的存在,让他这个赵国大王过得憋屈。
如今,李牧被除,以后整个赵国,将再也没有人对他蹬鼻子上脸了。
看完李牧的首级后,赵王迁轻轻挥了下手,赵兵将木箱重新合上,然后躬身退出龙台宫。
赵王迁的视线移到了赵葱身上,目带温和:“赵葱,汝为赵国除去谋逆之臣,此功甚大,说说,汝要寡人如何赏赐汝?”
赵葱沉默须臾,“大王,吾是赵国宗室之人。为保赵国宗室而除去谋逆之臣,此功,吾不敢居之。”
赵王迁打量了一阵赵葱,便说道:“寡人听郭丞相言,汝在统军一道颇有章法?”
赵葱望着赵王迁,思索片刻,方道:“禀大王,臣只是略知一二。”
赵王迁上前拉着赵葱的手笑道:“丞相推崇汝,必然不假。如今逆臣虽除之,奈何秦国大军灭赵之心不死,仍旧未退,寡人深忧之。”
赵葱听着赵王迁之言,便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若是大王能信得过臣,臣愿意尽智竭力为大王击退秦军。”
听着赵葱之语,赵王迁满意地露出微笑,拍了拍赵葱的肩膀道:“寡人信汝。若是汝能击退秦军,寡人必不吝惜封君之赏。”
赵葱心中一动。
他也曾有志气,想要施展胸中之抱负。
奈何一直机会难寻。
值此难遇之际,赵葱并未推辞,当即应承了下来:“还请大王放心,此次,吾必击退秦军,让大王高枕无忧。”
赵王迁看着赵葱如此自信,也是高兴:“赵国,就拜托汝了。”
赵葱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感到沉甸甸的。
“大王,不知司马尚——”赵葱忽地看向赵王迁问道。
赵王迁的脸立刻冷了下来,说道:“此人,与武安君一起谋反,寡人已将他撤了职。念在此人不似李牧那般对寡人不敬,寡人只将他软禁在家。”
赵葱心中一叹,未再继续多言。
“那大王——臣有一事,还望大王允之!”
赵王迁轻点头道:“何事?”
赵葱当即开口道:
“臣闻近日有一投奔吾赵国的齐国人,名为颜聚,此人治军之才,邯郸上下皆有所闻。臣恳请大王,令其担任臣之副将。”
“臣还请大王下旨,令其代司马尚而领五万大军,在邯郸南据守长城一线,防卫秦国杨端和大军进攻邯郸。”
赵王迁对于赵葱的请求,没有拒绝,直接点头同意。
“井陉那边数十万大军,寡人就交给汝了!”赵王迁叮嘱赵葱道。
赵葱接言道:“大王,若是军中有人不服......”
赵王迁冷笑道:“不服者,杀之......寡人会给汝一道旨意,若是有人不服,汝尽管杀之,寡人恕汝无罪。”
赵葱终于放下心来,对赵王迁俯首贴地拜道:“大王待臣如此,臣必有十分把握为赵国击退秦军,以扬我赵国之威。”
赵王迁提醒赵葱说道:
“事不宜迟,为防秦国大军进攻寡人赵国,汝宜当速速启程,前往井陉,做好一应部署,方为上策。”
“此外,还有那个齐人颜聚,让他代司马尚领五万大军,在邯郸南据守长城一线......”
赵葱抬头,起身再拜:“唯!”
随即,赵葱匆匆离开龙台宫。
赵王迁目送赵葱离去,心中只觉扬眉吐气。
俄顷。
赵王迁召来近侍问:“公子嘉近日与何人相见”
那近侍没有丝毫迟疑,回道:“回大王,公子嘉近日在府中闭门谢客,终日在家饮酒,不问朝中之事。”
赵王迁目露怀疑,问:“汝可否看错了?”
近侍:“禀大王,此事,郭丞相亦可作证。”
赵王迁一怔:“郭丞相?”
近侍接言:“三日前,郭丞相亦派人查探公子嘉见了何人。吾与郭丞相派的人还碰过面......”
赵王迁转而一笑:“郭丞相,寡人没有错信他!”
近侍没敢接话,只躬身而立,缄默不语。
赵王迁摆摆手,近侍退出了龙台宫。
尔后,赵王迁召来乐工歌之,并数十美姬,舞于龙台宫前。
歌舞既罢,赵王迁在龙台宫一夜御数十美姬,极尽荒唐之事,一直到天明方止。
与此同时,另一边。
郭开在得知李牧已死后,他当夜亦是宠幸了数十美姬。
在郭开看来,李牧一死,朝中再无他人与其针锋相对。
他,如今已然是赵国实至名归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郭开心中之欢喜,犹可知之。
而与赵王迁、郭开不同,且同样身处邯郸的一处幽静庭院。
被赵王迁软禁的司马尚,闻得李牧已遭毒手,心中之悲恸,无以言表。
他独坐庭院中央,哀伤至天明而无心睡眠。
一夜之间,司马尚苍老了许多。
在他心中,赵国已经没救了!
李牧死去的消息,在邯郸中,还未扩散开来,
目前,得知这消息的,主要的也就赵王迁、郭开、赵葱,以及被软禁的司马尚几人。
因为赵王迁下令,封锁了这道消息。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