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令人欢喜的生活瞬间

等我长大后,父亲跟我相处不像父女,反而很像朋友,有时反过来我还要念念叨叨过问他的衣食起居。我最崩溃的时候便是母亲和他离婚前冷战的那几年,他经常不在家,回家以后便把臭袜子塞到一个箱子里,一定等我一周或一个月从学校的归宿假期回来,家里等待我的就是满满一箱臭袜子,那臭气真的是要熏死一个连,天晓得年少的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许多时候我早上起床还得负责父母早餐,水烧好敲门进去,父母因为前一天工作开会很晚都纷纷赖床,我只好低声询问吃面吃几两?只见父母从温暖的被子底下各伸出一只脚来,用脚趾的动作表示各自饮食斤两。我最喜欢和母亲玩猜谜游戏,每每待母亲刷牙时,我便假意询问,母亲的回答因为嘴里的泡泡变得含糊不清,我总是故意猜错,母亲也假装急得直跺脚。

说起来有时父亲也挺糊涂,例如他在我出生之前画过一副画,是两头鹰带着一只小鹰的意思,题字时写着“献给我即将在八月出生的筱筱(筱的意思是小竹子,等出生后又改成了潇字,或许是希望我能像他一样一生潇洒吧)”,而我母亲的预产期却理应在四月上旬。于是我笑称父亲把我看作尧舜,别家娃娃在娘胎里十个月便要降生,而父亲却指望我再续住四个月。

我母亲在这方面也是个糊涂又大意的人,听闻她说本应在四月十二日的预产期内生产,但不知怎得,也许是听当时家里有人说再忍忍,理论是多在娘胎里待上一日便能长得更好这样的歪理邪说,恰巧疼痛又不发作得特别强烈,我这慢性子和父亲如出一辙,便叫母亲一阵好等。终于等到四月最末尾那天,母亲疼痛难忍便去医院生产,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我终于诞生在这个鲜活的世界上。生出来的时候,父亲倒着提我的小脚狠狠在我这小婴儿的屁股上一阵拍打,我才终于哭出声来。当时二姨临时起意想说到医院看看母亲是否生了,正好碰到我被推出产房就赶紧帮我清洗一身的污垢,就连医生都叹这晚了预产期半个多月还能活过来的小家伙,简直是医学奇迹,毕竟在娘胎里给与我营养的胎盘都已呈腐烂迹象。

像我二姨这样正巧来就遇到生产出来的情况在我们老家被称作“逢生”,古原话说就是出生的娃娃会和逢生之人在脾气秉性或者生活习惯上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才会有这样的缘分,虽说有些许封建迷信成本,但作为玩笑话听听也不无道理。譬如我吃菜时偏爱菜帮子这一点,就被大人们说是和我二姨真是一模一样,不过等我有了孩子,我发现小孩子在吃绿叶菜时仿佛都要喜欢菜帮子这一点,除了比如白菜帮子细细咀嚼会有一丝丝甜味以外,还由于绿叶部分有些草味或是口感不好,更不如肉类香喷喷来得更加引人入胜。

二姨与我而言更是具有再造之恩。当初我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因是意外怀孕,父亲玩心未定,就诓母亲将孩子打掉,等两人年龄再大一些再生。消息走漏后,二姨堵在他俩去医院的路上将母亲带走,我这才捡回一条小命来。

还有一次,我都已经上高二了,父亲还傻傻的问我在读初几,进而我曾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亲生的还是充话费送的。不过外婆有时念叨起父母对我的放养也是忿忿不平,说起他们买了新车,只一次送过我上学,还是为了趁此机会出去炫耀一圈。但没过几天就下了大暴雨,他俩都没想起要来接我,我也是独立惯了,就自己骑车回家,到了家一身淋湿,连帆布鞋里面也灌满了水。外婆见了,就心疼得直掉眼泪,气得大骂我父母有车都不想着来接我放学,还叮嘱我万万不能在淋雨过后洗热水澡,不然冷热一激,就像外婆的父亲——我曾祖父那样受寒到一病不起。

若是遇到打雷下雨,父亲嘱咐过我不要吝啬金钱,我就在学校门前叫一辆三轮车回家。无奈因为家里没有给我零用钱的习惯,导致每次到家我没钱付车费,只好请熟识的看门大爷替我付账,母亲回来再还钱给人家。多麻烦别人几次,母亲脸面上也自觉过不去,便偶尔给我一些零用钱,也许我从小就老实巴交对钱没概念,如果需要购买文具,回家报个实际价格,才能给我对应金额的金钱。作为从小养在节俭的外公外婆身边的我,对自己是既节省又苛刻,有一回我不慎掉落了四十元钱,恼得险些吃不下饭。而对应到过年的时候我只要一收到压岁钱,立刻就主动交到母亲手上,母亲说要给我存起来以后读书用,我也就傻傻的相信了,或许此处大人口中“替我保管”这样的托词很多同龄人懂的都懂了。现如今我常常在想,以后我孩子如果收到压岁钱,我一定不会没收,更要引导他学会合理规划钱财。

记忆犹新的是一次放学回家看到外婆在一旁叹气,询问过后才知道是外婆发觉丢了几千元钱,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丢在哪里了,我其实打小就知道外婆藏钱的地方,但却从未动过拿钱的心思,就自告奋勇帮忙寻钱,居然就被我找到了,外婆高兴的说要请我吃大餐——一顿萝卜宴,我就笑称这几千元钱能买大概几车萝卜了呢。

再后来我读大学时,父母已然感情淡漠、分道扬镳,曾经为了撕扯学费归属,两个人在我眼前各种推搡和计算各自的付出和回报,那场面好不难堪,当时的画面总让我便暗自神伤。本来父亲答应要送我去远方上学,又临时要去收款转由母亲送我,父亲到现在还气愤母亲视财如命,非要以此为交换把他身上盘剥殆尽。然而现在我长大了,回想往事,结合着母亲的为人,只觉若父亲对家庭的责任再强一些,或许他们不会走到离婚的地步,更或许母亲不会因为长期无法掌握父亲的收入流向而在金钱上对父亲看管极严。自此以后,我暗暗下定决心要尽快独立,所以每每有空余时间,我便去做些兼职——辅导小朋友作业、发传单、做礼仪等等数不胜数,父母长期因为钱财问题争吵,在理财方面亦无规划,总是挣多少用多少,还经常办信用卡去超前消费,这也让我的安全感一度崩塌,对金钱有着莫名执着。从大学的选择到工作的落脚,我竟不愿留在离家乡近一些的地方,总是觉着父母离婚后家不再是家,个性也开始变得更加古怪与执拗。

对于金钱,我身边的朋友们都知道我作为金牛座爱财如命,但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的对财富的渴望并没有泯灭初心,想赚钱的心也仅仅缘于希望能让家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幸而没有走上歪路。我的亲友都很了解我对己不舍、对人大方,总是劝我对自己好一点,但可能我真的对物质要求不高,且极度缺失安全感,又经过父母感情破裂一事,我对金钱的信任感愈加强烈。由于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时间很长,又养成了和父母截然不同的金钱观——勤俭节约甚至到守财奴的地步,到如今,我一直保持着“断舍离”的生活态度,但又终于悟出来金钱要流动起来才能发挥它本身的作用,否则通货紧缩如疫情后的现在,消费降级或许会加深经济产生更大危机而一蹶不振。我不时也会羡慕人家纸醉金迷的生活,然而最终还是不曾过过挥金如土的生活,笑看过往,应该是还没达到那个可以潇洒到不管不顾的境界吧。

我的闺蜜告诉我有一回收拾家,说翻出来一本高中时代的日记,其中内容总逃不出控诉我总把节省的观念传播给她,最好笑在于文章句句铿锵地悲愤着关于我苦心逼她每餐都必须把饭盒里每一粒米吃完,这一点叫她如今想起来都不寒而栗。可见年少的我当时的执念多么可怕!再后来,我也感念自己多年以来对自我的苛刻,将大量的不必要消费储存起来理财这一点,虽然没能让我大富大贵,但在疫情的这几年,给与了我足够的底气和安全感,这也恰巧和大多数中国人最朴素价值观不谋而合。

我如此信奉“先苦后甜”,也同步体现在吃药方面。据我母亲所述,我这个小孩从小就有些与众不同,别家孩子生病吃药总爱先吃糖衣片,而我总能在不喝水的情况下就勇敢地大口吞下苦味药片,把糖衣片留到最后品尝,惹得母亲在把药片放我手上后拿水过来的间隙,就见我手上的药片不翼而飞,她好担心我怕苦把药片扔了,还翻箱倒柜查找一番,又审讯我确认是否我真正不需要喝水就能把药片给吞了,几次见我真正如此才终于放下心来。但对于中药,我是无福消受的,基本频率便是喝一口吐三口。说来也奇怪,我并非乳糖不耐受,但对于纯牛奶的“香气”,我是万万无法靠近的,目前只接受酸奶。说来也奇怪,我家里人几乎都不喜牛奶等腥味较重的食物,尤其我三姨妈如果误食能严重到上吐下泻,所以个体的情况真是千差万别。我曾一度严重到高中时班上一位同学课间冲泡奶粉时不小心弄洒在讲台,惹得我直犯恶心,一下午都不敢踏足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