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很久很久的漫长煎熬的日子里,黎夏更加明白,他那次的话是真的。
那次真的就是他唯一愿意见她的一次。
此后无数个日子里,无论她以什么理由探视他,最终的结果都是狱警告知他拒绝见她。
18岁生日,19岁生日,20岁生日,21岁生日,22岁生日。
无论哪一年的生日那天,无论她如何恳求,得到的结果都是拒绝会见。
这天,是黎夏大学毕业的日子。
也是,江肆出狱的日子。
“黎夏!”
看到黎夏拍完一张集体学士服毕业照后就要离去的匆匆模样,江寒青几分急切地唤住了她。
黎夏回眸,看到追过来的身影,眸中隐晦的神色还是难完全掩饰。
她和他做了四年同班同学,但是,她却还是没能完全学会掩饰情绪。
而这江寒青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是这一次毫不避讳地问出了声:
“黎夏,为什么我们都做了四年同学了,你却每次看见我,却仍都是莫名让我觉得你想要避开我?”
“……没有,你多想了。”
“我知道,你是知道那些新闻,知道我是一个私生子,呵,却鸠占鹊巢成了继承人对吧?你看不起我这个私生子身份是不是?”
“……”黎夏一刹没想到他会直白说出这些。
只是,他想错了,她刻意想避开他并不是因为他私生子身份。
而是因为,江肆。
因为他是江肆同父异母的弟弟。
而曾经那些,无论他,还是外界来说,其实都并不知道。
因为当年是非公开审理,所以并没几个人知晓她作为证人出庭过,更没人知道,她和江肆的关系。
黎夏避开了他直白的目光,话语平静清浅:“你真的多想了,那些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什么事这么紧要?”就在黎夏要转身的一刹,江寒青却突然又喊住了她。
“以至于你都不愿意留下来和大家拍拍照。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你这么迫切过。”
“……”黎夏点点头,“嗯,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所以我真的先走了!”
话落没有犹豫转身奔离而去。
五年,痛苦煎熬的五年,五年都没能见过他,终于在今天,应该可以见到他了。
黎夏狂奔着,眼眶不知不觉地已是湿润了起来。
是激动,是兴奋,是欣喜,是期待,是惬盼。
是愧疚,是自责。
监狱大门外。
黎夏赶到的一瞬间,便也已是注意到了门口停着的一辆纯黑轿车。
而注意到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车前的中年身影。
她不可能忘的,虽然只见过一面,五年前他和律师来让她出庭作证。
而显然,那身影也已是注意到了她的到来。
傅博明径直走向黎夏,主动开口,却听不出是何语气:
“小姑娘,你是怎么得知的消息?”
不知为何黎夏只觉心口一颤,“我算着日子的。”
千百个日夜,千百次煎熬,千百次乞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忽的傅博明笑了笑,语气却更让人猜不透:“你倒是放在心上。”
黎夏想她是懂了他话里的嘲讽深意的,是啊,如果她不放在心上,又怎么对得起?她的良心又在哪里?
只是,她想,她的良心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罢了。
偿还不了他本拥有的一切,偿还不了他的岁月年华,偿还不了他的母亲。
突然的一声响声,监狱的铁大门从里面被缓缓打开。
一刹莫名的,黎夏整个人却莫名害怕了起来,明明千百个日夜想要见到的人,可是这一刻真的就要见到了之时,却突然害怕了起来。
怕他冷漠厌恶的眼神,怕他斥责怨怪的态度,更怕,怕他像个陌生人。
只是心中的害怕担忧没来得及喷薄而出,因为在眸中里出现那具身影之时,整颗心都已不知该如何跳动。
更高了,更瘦了,更沉静了,曾经的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再也找不出分毫了。
只是那张熟悉深刻的面容在告诉她,他还是那个少年,曾经那个不顾一切救了她的少年。
两人目光隔着一段距离交汇,彼此眸中都流动着难隐神色。
只是这一段交汇终在傅博明的激动中断隔。
“一切都结束了!出来了就好!出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傅博明欣喜万分地对江肆又搂又抱,“跟傅叔回家!家里什么都还给你准备着!家里什么都还是你喜欢的模样!”
江肆迈步跟着傅博明上了车,而,再没有选择去注意那站在不远处的身影。
黎夏眼睁睁看他走向车坐进了车内,眼睁睁看他略过了自己,一刹心中的怕终还是疯狂涌动成了痛。
只是忽而猛的如惊蛰反应过来般,只已是不顾一切奔上前,在车子启动的猛一刹伸出双手紧紧拉住了江肆那边的车门把手!
“江肆你等等!我想对你说几句话!”
五年来千百个日夜都想说的话,千百次都因他拒绝会面而没能说的话。
后座车里面的人似乎是犹豫了几瞬,而终还是选择了降下车窗。
但却只降了一半。
这一刻黎夏近距离看到眼前的面容和双眸,所有的情绪天崩地裂而来,眼泪也不受了控奔涌而出。
却又忽的欣喜感激地笑了,“江肆,看到你还好好的,我真的很开心,我——”
黎夏笑混着泪的话没能说多少,因为车里的一声冷笑忽的打断了她。
江肆目光是看着车前方的,而话却是对她开口的,冷寒至极。
“难道我不应该好好的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五年前我就说了,麻烦你,有多远滚多远,再看见你一分一秒都是,碍了我的眼。”
“……”黎夏自顾自摇摇头,“对不起……”
“停下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以后都别来纠缠我了,我跟你不熟,我也不想再被挨着倒霉了,五年的牢我特么已经坐够了!
开车!”
黎夏无法再多开口什么,车子一刹也只是不顾她还拉着就直接奔驰而去,她整个人猛的直接被带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