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有人来看你!”
江肆抬眸看向来人,眸中却如深潭般毫无波澜,“傅叔,以后不用来了,我也谁都不想见。”
傅博明看着眼前的少年,从小的意气风发此刻再也见不到分毫,一时心中再次涌满心疼。
语气中关心不减:“肆儿,你知道新闻了吗?”
一瞬,江肆眸色终于变动几分,可下一刹却忽的嗤笑一声。
开口的语气满是无所谓,“知道啊,他废除了我的继承人资格,立了他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
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乎,反正他从小也不喜欢我,现在也正合了他的意。”
“肆儿你放心,傅叔叔会帮你的!世开不是你爸一个人的,世开不会允许名不正言不顺的人接手!”
江肆眸子早已归于沉静,他不在乎。
傅博明见他这般,心中叹息一声,又调整了心情,打算开口告诉他他今日来更重要的目的。
只是开口的话却莫名有些犹豫不忍,“肆儿,傅叔叔今天来,其实是为了告诉你更重要的一件事。”
“你妈妈……你妈妈她……”
听见妈妈,江肆神经猛然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冲了过来。
“我妈怎么了?”
这么久第一次,江肆脸上爬上了害怕。
“傅叔你说啊!我妈她到底怎么了!”
傅博明犹豫不忍,却明白不得不说,“你妈妈她……心脏病突发……她……她走了。”
少年一刹不愿相信地怔楞住,随后又是否决地摇摇头:“不,不可能,她不会走的,傅叔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妈妈不答应你爸对你继承人资格的废除,一病之下就这样……就这样走了……”
暗夜不知何时,江肆靠坐在窗边。
目光在偷溢进来的月色中看不清明。
“肆儿,你后悔吗?如果预料到如今的一切,你还会愿意为了那个女孩这样做吗?”
脑海里回想着傅博明的问话,当时的江肆没有回答,但此刻,他还是在心里选择了回答——不后悔。
“恶魔没有消失!他一直都没有消失!他一直都围绕着我!”
“为什么他不消失!为什么他不能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江肆,你走吧,我配不上,我不值得。”
“我不想毁了你的人生!别再靠近我了!我会脏了你的!”
黎夏,从今都不会再有恶魔了,从今都不用再害怕了。
黎夏,你一定要幸福地活下去啊。
又倏而闭了眼,两行泪珠隐匿在暗夜中没有让月光发觉。
妈,肆儿下辈子再向您赔罪。
第二天。
“江肆!你同学来看你了!”
江肆眉目一跳,听到“同学”二字,便已是明了是谁了。
会见室。
黎夏望着走来的少年,在触及他手上戴着的手铐的一刹,鼻尖猛地便是不受控酸涩了起来。
明明已经做好了很多心理准备,但这一刻,自责还是弥蚀了骨髓。
两人面对而坐,黎夏强隐了想哭的冲动,可是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情绪,“对不起。”
眼前少年却只是无所谓摇摇头。
“我会等你的,我会一直等着你出来。”清浅的女音里却满是坚定。
江肆眸色变幻几分,对这话没有丝毫意外,所以先前想好的话术也派上了用场。
“别等我了。今天见你,就是为了对你说明白的,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以后我们就当做彼此从未认识过,所以以后也不用再来看我了,即使来,我也不会选择见你了。”
“江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我不要,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不要做那么自私的人。”
“那你真的误解我的意思了。”眼前少年突然变冷的话音,语气都冷了起来,倏而地轻嗤一声,“你以为你很特别吗?”
“……”始料未及,猝不及防,黎夏没想过他的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大,所以望着他的眸色都不禁愣了几分,眸中的错愕根本来不及掩饰。
可是愈发冷的声音继续而来:“如果重来一次,你以为我还会这样做吗?如果预料到这一切,你以为我还会为了你干这种蠢事吗?”
“……”
“我现在坐牢了,我爸把我继承人资格废了,我妈也因为这些走了,而我却连去送她一程的资格都没有了,你觉得你算得上老几?如果有后悔药,我特么脑子有病才干这种蠢事!”
“……”此刻黎夏整个人都错愕又震惊。
错愕他如此说,震惊他母亲去世了。
而随后复起的,是侵入骨髓的愧疚。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能让我妈回来?你能把属于我的财产拿回来?你能让我从这破监狱出去?”
“……所以我会等着你出来,等你出来了,无论你想要我怎么偿还你,我会用此生偿还这一切。”
“呵,偿还,你能拿什么偿还?”
“……”黎夏无言以对,因为是的,什么都拿不出来,她没有财富,更还不了他妈妈。
唯一有的,也只是这条命罢了。
“如果不是你那次对我哭喊为什么他不能消失,如果不是你特么求我让他永远消失,我特么怎么可能干这种蠢事!”
“……”
她想起来了,当初他赶到奶奶墓地救了自己,然后在医院自己失了智崩溃求他帮帮她。
果真,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自责愈发敲骨食髓,连带着整颗心都愈发绞痛。
“对不起……对不起……”
“别特么说对不起了!这是最特么无语的三个字!”
江肆愈发冷然,一字字一句句只仿若誓要将心底所有的怨怪宣泄出来。
“从今以后,老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了!你有多远就滚多远!老子不想再跟你扯上关系了!”
会面是中途被迫停止的,因为规定的时间到了。
所以黎夏来不及再开口,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宣泄完他所有的责怪?
回去的路上突然下起了暴雨,她没有带伞,也不想躲雨,就这样行尸走肉般走在暴雨中,双眸中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这才是应该的,这才是正常的,他这样才证明他是正常人的,怪她骂她都是应该的。
她欠他这一辈子,她无论做什么都偿还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