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亦圣亦魔

共工口中所说的暴行,暗元自是讳莫如深。就比如这昆仑镜,就大有来头。

当初伏羲创造出第一代灵人,男子天生三目。其眉心处的神眼,竟意外了拥有转换时空的能力。

这种巧夺造化的突变奇迹,吸引着所有手握神通的大能,毫无疑问,若是可把控过去、未来,也就破解了这个宇宙关于时间所设的桎梏,那该是一种多么无上的神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面对无处不在的威胁,灵人们逃离尘世,避于他们的造物主伏羲的麾下,伏羲也担心此种力量为旁人所获,遂做出了一个下策……

在一个阴霾蔽日的好时候,伏羲将灵人子孙聚于一处。可怜的灵人,对于创造他们的神器毫无戒备,立时便被一个个困于囹圄。

接下来漫长的岁月中,伏羲将神目挨个谨慎、仔细的取下,彼时乾山哀嚎声不绝于耳,凄厉惨绝经久不息。没有用的灵人尸堆如山,竟引不起这创世大神的丝毫怜悯。

更有甚者,是后来发现原料不够,伏羲还圈养繁育了一批灵人幼童,但凡有用之躯,取目炼器,无用之人,抛尸当场。

最终,昆仑镜成,第一代灵人灭绝。因诸神事前早已挑动,大荒的灵兽、异人仇视灵人,众生竟都交口称快,盛赞伏羲大义灭亲。

此事唯有窥得内情的几个大能,被这等翻云覆雨的手段骇得噤若寒蝉……

再有灼伤了金龙的崆峒印,也是伏羲寻遍了天下,找到当年盘古分崩后胃肠所在,取最烈的酸蚀熔液,风干制成。

大荒之内,别说其他神祇,就算强大的灵兽,有时也敢与伏羲叫板几声。崆峒印的出现,对于燧皇失踪、伏羲上位的初期,起到了关键作用。

自此暗元主导下的创世大神——伏羲,愈加一发而不可收。就连同为神祇的东皇与神农,后来也都被炼化为其手中的利器。

只是众生皆不知,从伏羲弑父,打造伏羲琴开始,暗元之势,便已无可阻挡了……

乔小毛自是不知这些,他只能被动的随波逐流,被琉璃溶液卷进当下的异域空间。这种身不由己的感受相当难熬,但当他置身大荒,竟突然涌出了万千感怀。

一种落叶归根的情愫,冲击着乔小毛的每一个毛孔,比之前任何一次回归大荒,都来的猛烈。

莫名的,最后的惜别之情自内心油然而生,乔小毛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故事的最终结局。

在前往虞渊的路上,处处暴露着生灵们的尸骨。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他们互相残杀,直至孑然一身,身边再无他人。

红衣少女满脸肃然,这里曾是她无比熟悉的家园,而今萧瑟荒凉。举目四望,尽是沙土,除却行走的两人一鸟,唯剩死亡……

只是自踏上大荒之地起,脚下的尘埃便有了异动,如丝如缕,跟随着乔小毛的脚步,慢慢覆盖着他的腿脚,并大有将他吞噬的架势。

然而乔小毛却并未感到丝毫不妥,瞧那渐渐变得如同雕塑的双腿,不仅不显沉重,反倒健步如飞。就连那四瞳怪鸟重明,也是惊得更加痴傻。

而乔小毛之所以浑然未觉,无暇他顾,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从未低头垂首。回到大荒,他便是仰望天空,眼神再没离开过。

大荒没有了白昼,日落虞渊,世间永夜。但这夜晚与尘世可不一样,星光璀璨,丝毫不感黯淡。乔小毛只抬头一望,便被深深吸引。

这是一幅山海志异图,凿刻于苍穹之上,陆地海洋,众生群像。这一幕幕,比自己曾在青云峰上见过的更加鲜活,毕方曾在尘世拿给自己的古书,便是这图的缩略版。

如此壮丽画卷,曾是伏羲倾尽心力所作,那时暗元尚未一手遮天,明光与其他魂魄有感于生命之美,有意将这宇宙奇迹,彰显于世。

没有了太阳的天空,更显星辰的辉煌,这如诗如画的伟大作品,恰如其分的连接起众多星星点点,使其由点到线,最终成为灵动的形象。

乔小毛看得如痴如醉,渐渐粗壮的双腿却丝毫未停。而且毕方与重明还惊奇的发现,乔小毛胸口散发着荧光,隐隐于虚空中吸纳着什么……

而此时的共工,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自他伸手接过神农鼎与东皇钟,他便自食其果,追悔莫及。

但凡神物,都有其使用的法门。暗元只是迫于形势,将宝物祭出,却是偷偷摆了共工一道。

东皇钟源于混沌,饱含鸿钧之力。共工只想着如何获取力量,却忘了以自己的能力,不配以咒诀,实则难以驾驭。

而神农鼎更是别称造世鼎,其积聚天下无数灵药源气,便是诸神,亦奢望其中神祕的力量。但世间大道,有阴有阳,药理同毒理,是为事物的两面。

共工贪婪一抓,立时便感身负千山万岳,简直欲将其周身骨骼压得稀碎。同时七窍刺痛,涓涓如丝蚀骨之感,令他内心不寒而栗,知是中了暗元的奸计。

不等共工有所反应,暗元已飞身逸去,趁着留有最后一点气力,这厮奋力逃遁,竟被他化险为夷,只留下乾山之巅,共工愤怒的咆哮!

可大荒被暗元已祸祸的今非昔比,满目疮痍。这曾经不可一世的伏羲主魂,失了肉身,完全没了依仗,天下之大,却也难有其容身之所。

放眼望去,云梦泽也仅余一池水洼,不是周遭漫天黄沙,就是毒瘴之气肆虐的泥沼。唯有天际有线生机,正是当初他囚禁烛阴之所——虞渊。

那虞渊里有万千鲛人,乃是烛阴抽筋剥皮之时,散落的鳞片。暗元内心挣扎,自己做下的罪孽,自是深有感触,若是眼下落到那群鲛人手里,也不比在共工那处好上许多。

“燧皇……”暗元情不自禁呢喃一句。这衍生出自己的创世大神,虽然自身也是诟病许多,但相较于曾经伏羲的手段,还是略较慈悲的。

暗元口口声声谤了万年的烛阴,此时才想起其真实的姓名,不禁心生悲怆。这一切,不就是因为一个熵增吗,万千生灵争相角力,无非是想逃脱天道,赚取一个永生。

无论是诚心赎罪,还是为求庇护,最终暗元还是踉踉跄跄,奔向了那地极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