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已入元戎弩射标!”
斥候站在望塔上,手中的号旗翻飞,大声向城下的士卒们通禀着。
杨翀闻言朝着夏侯显点了点头,夏侯显会意,当即手猛的往下一划,下令道:“元戎弩,六门齐射,放!”
“绷!”
随着军令声响起的便是早已等待多时的元戎弩脱弦而出的声音,六十支羽箭如闪电般凌空而去,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密集的弹幕,以一个华丽的抛物线精准的射入了赵军军阵之中。
毕竟是床弩,其动力势能要比寻常弩机高上不知道多少倍,任何甲胄在他面前都如同箔纸一般脆弱,弩箭窜入人群,凡是在它前进路上的人都被他直直贯穿,惨叫声此起彼伏,比起惨叫更为耸人听闻的他的威力。
只见四个赵兵被一支数尺长的箭矢贯穿,如同一根烤串一般颓然倒在地上。
被贯穿的赵兵还没有断气,兀自惨叫不绝,试图以手去拔大拇指粗的弩矢,可同时贯穿四人又如何拔的出来?每一次用力伤口中就涌出更多的鲜血,场景之惨烈,极大的打击了赵军的士气。
除了被射倒的一串串“烤串”,还有被整个钉在地上的赵卒,元戎弩威力太大,钉在地上根本拔不出弩箭,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胞哀嚎气绝,如此场景便是城墙上的守卒都看的心有戚戚。
不过这毕竟是战争,夏侯显自是不会给赵兵喘息的机会,随着号令一声声传达,一支支弩矢脱弦而出,一次次射入赵军的军阵之中,给赵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这一幕幕都被麻秋尽收眼底,不过他也无可奈何,霹雳车的准度是不可能拔掉城墙上的射击点的,为今之计只能以伤亡换取时间。
念及如此,麻秋也不再等待,当即手一挥,下令全军出击。
按照麻秋的攻城习惯,一般会以盾车掩护弓弩手迫近城墙,再以弓弩压制城头,这时候才是步卒冲锋的时机,可如今盾车损失殆尽,弓弩手完全成为了活靶子,麻秋自是清楚自己的攻城方式不能凑效。
不过麻秋也不是教条的庸才,他很快便分析出了杨翀手里的弩机一次最多射出五六十支弩矢,如果此刻自己全军押上,那么杨翀的弩矢就很难全面防御。
随着麻秋大军开始逼近,望塔上的斥候当即拿出了两面黑色的大旗挥舞了起来,大声汇报道:“敌全军尽出!敌全军尽出!”
闻言,所有人都眺向了远方,果然麻秋的军阵全线移动了起来,云梯、冲车、轒輼、吕公车、木幔都开始向着城墙靠近。
杨翀见状知道麻秋改变了攻城的方法,心中不由得对麻秋又重视了几分,作为一个将领能快速根据战场形势改变自己的战术习惯是相当不容易的。
“集中霹雳车、元戎弩先打掉贼兵的轒輼和木幔!”
轒輼和木幔是属于掩护性质的武器,而这些武器往往都是用来掩护精锐甲士的,不敲掉这些难缠的家伙,就极可能让甲士靠近城墙。
“唯!”
霹雳车和元戎弩开始朝着轒輼和木幔发起了疯狂的射击,可惜这次运气不怎么好,数次射击下来都未能造成杨翀想要的结果,赵军数个庞大的轒輼还是慢慢的开始朝着云龙门逼近。
“将军,让弓箭手放箭吧,再不放贼兵就要到城底下了!”
夏侯显见状有些沉不住气了,连忙叉手请命道。
“不急!”
杨翀沉声打断了他的劝谏,距离还不够,这个距离放箭还不能对贼兵造成足够的杀伤。
若是远距离射击,弓箭只能打乱敌人的阵型,但此刻杨翀处于防御状态,扰乱阵型根本没有意义,因此只有将敌人放入足够的距离才能造成足够的杀伤。
对于甲士,杨翀还准备了另外一份厚礼,那就是杨府豢养的善射弩手,这些人就是为对付后赵的披甲步兵专门设计的。
而在这个关头,赵军又犯了一个大错,按照麻秋的攻击队形,一般都是推临时征募的壮丁冲前面消耗对面的羽箭弩矢,甲士则靠后,等到消耗的差不多了,甲士再一拥而上,登上云梯抢占城墙。
可守军迟迟不放箭,让前线指挥的赵军将领产生的误判,居然将攻击队形进行了调换,将甲士推在了前面,希望能够快速破城建功,而这个破绽被杨翀精确的抓住了。
“甲士为何冲到前面去了?!”
此刻麻秋已经登上巢车,正在远远眺望长安城下的战局,当他发现甲士居然冲到了一线,顿时惊怒了起来,随从的几个将官也不明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立刻将甲士撤回来!贼兵不放弩矢不是没有弩矢,而是想放近了距离增加杀伤!”
麻秋是战场老鸟了,一眼就看出了杨翀的算盘,可惜的是,战场上的战机稍纵即逝,杨翀没有再给麻秋反悔的机会。
城墙上一排黑色的箭雨瞬间朝着结阵密集的后赵精锐甲士的军阵中砸去,顿时便有数十名甲士被射到,有些命中要害当即断气,有些被射中了手臂胳膊没能当场断气的,痛的满地打滚,哀嚎传遍战场。
“不要停!三段连续射击!射溃他们!”
杨翀眼露精光,厉声呵斥了起来。
弩手弓手当即分成了三队,开始对着城下不远处的后赵军阵进行连续压制,在弩箭凌厉的攻势下,甲士们被射的抱头鼠窜,瞬间阵型大乱。
好在这个时候姚国不顾危险骑马冲了上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槊大声指挥道:“解开阵型!解开阵型!轻卒补上去!”
甲士已经快要被射溃,贸然撤退必然造成溃败为今之计只有让轻步兵立即上去跟甲士混编,最大程度的抵消弩箭造成的伤害,果然轻步兵闻令而上,与单独编队的甲士混为了一体。
“弓弩手,压制城头贼兵!”
姚国用轻步兵分摊弩箭的杀伤后,立即将弓弩手调了上来,对着城墙上的守军开始反击。
后赵的弓弩手都是百战精锐,其射术是又狠又准,很快长安南城上就插满了箭矢,城头上不少士卒被射倒,倒在地上哀嚎不断,好在杨翀早就组织了担架,下令每抬下去一个伤兵都可以领钱一百,这才让内城的平民甘愿冒险。
被射到的士卒,无论死活都被迅速挪到担架上抬下城去,这也让后赵军凌厉的箭雨没能过分打击守军的士气。
不过被压着射也不是办法,后赵弓弩手在人数上有优势,足足两千多人。
麻秋已经将全部主力都拉上来了,若是白白挨打杨翀必然吃亏,这种情况下,杨翀只能先放过已经迫近城墙的步兵,下令让弓弩手和元戎弩全力压制正在不停攒射的后赵射手们。
远程火力的空缺,终于让后赵的步卒有了喘息之机,他们立即推着轒輼和冲车开始迫近云龙门,云梯和吕公车也开始缓缓靠近城墙。
望楼上的斥候最快发现这个情况,当即一边挥舞手中的大旗,一边厉声喊道:“敌已近城墙!敌已近城墙!”
“准备厮杀!”
城墙上的下层军官听到敌已经靠近城墙,纷纷开始招呼手下士兵准备近战,紧张的情绪之下,不少士卒身体都在微微发抖,握住刀柄的手都攥的青筋暴起。
姚国此刻也在竭力指挥赵军攻城,看到不远处城墙高处挥舞着战旗的斥候,心中不由得一阵窝火,不消说,自己军队动向只怕都被此人看在眼里。
于是当即取箭搭弓,朝着望楼上的斥候就是一箭。
随着姚国一声“着!”的暴喝,望楼上的斥候应声摔落。
不过杨翀早就准备好了预备队,随着第一个斥候中箭跌落,第二个斥候立即背负大旗,攀附着冲上了望台。
杨翀也注意到一直在阵前指挥的姚国,知道此人来头不小,当即扭头问道:“何人能为我射杀此獠?”
闻言,一少年昂首出列,大声说道:“愿为将军一试!”
“好!你若能射杀此獠,以汝为什长!”
少年不废话,当即接弓搭箭,朝着姚国就是一箭,这一箭又狠又快,姚国只觉一阵疾风袭来,甫一回头一只羽箭就已经到眼前根本不及躲闪。
羽箭精确的扎在了姚国的胸口上,冲击力直接将姚国射翻下马。
见敌将落马,城墙上顿时爆发了一阵阵欢呼声。
杨翀也是大喜,本来他也只是一试,却不想居然当真射翻了敌将,当即抓过那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朱肜,见过将军!”
少年可能也没想到真的射翻了敌将,也有些激动,脸上都挂起了些许潮红。
“朱肜?”
杨翀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于是便拍了拍朱肜的肩膀说道:“你是什长了,好好做,日后必成大器!”
“谢将军!”朱肜兴奋的抱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