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曲睡不着觉是常有的事。一家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睡觉时间却要相差好几个钟头。最规律最准时的要数江郡和季芬,无论第二天休不休息,跨年也好圣诞也罢,十点左右必是上床睡觉了;第二规律的是林颂,由于大部分时间是要上学的,在江红和林曲的好言相劝和威逼催促里,也不得不在十一点前熄灯上床,但是休息了么,就没那么好说了;然后是林绥,虽然十二点才会睡下,但总归还是规律的;最后就是江红和林曲,江红有时睡得极早,但不一定睡得着,有时醒的早,许是身体不舒服;林曲则是凌晨才睡,原因是吃完晚饭先睡上了一觉,晚上自然睡不着了。
这两天却是不一样,林曲在饭桌上说,“我这两天,每天晚上睡不着了啦。”饭桌上的人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看看,心里想着,这不是不足为奇么。“而且,我这两天居然不会饿了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林绥?”每天爸爸讲事情的时候,只要没有人理他,他就会随机点名,一般是林绥和林颂,有时也会是江红。“大概是要变神仙了吧!”林绥漫不经心地答道。
“不是的,不是的。”林曲义正言辞地说,林绥抬起头好奇地看着林曲,“我跟你讲肯定是遇到鬼了。”林曲讲的确有其事一样,林绥刚抬起的脑袋,有立马垂了下去,原以为有什么科学的推测出来,不料却是更不靠谱的鬼神一套。
“乱讲啦…”一旁的季芬第一个听不下去,忙着打断,在季芬看来,“死人”啊,“鬼”啊,这套东西是不可能的,也是忌讳的。
林绥想着又有瓜可吃便问,“为什么呢?”林曲就等着有人继续问,他好继续讲下去。
“我猜是昨天去了苗圃碰到鬼了,”林曲挑起眉毛,眨了眨眼,继续,“我上两天到小木屋外面,去听听有没有声音,会不会扰民,然后那里阴森森的,又黑又冷,肯定是遇到鬼了。”
江红白了林曲一眼,在她听来,林曲说的倒像是鬼话。
“要么就是小区里面”,林曲趁着去拿餐巾纸,翻了个白眼,装作被鬼附身了一样,好像魂真的被吸走了一样,他指了指小区最东边那个角落,“那里,我晚上去过了,估计是个女鬼。”林曲说得神神秘秘的,好像真的一样。
此时的林绥表面上毫不在意,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出一部小说了,心里是止不住的好奇。
吃完晚饭,林曲又说了好几次鬼上身这类事,当晚就拉着江红一起去理发了,说是自己被鬼摸了头。
晚上季芬散步回来,见只有两姐妹在家便问道,“你阿爹阿娘呢?都出去啦?”“老爸出去剪头发了。”林绥答道,顺便把鬼摸头的事情重述了一遍。“头名讲啦!(宁波话:乱讲)你阿爹是一点不管的啦,这种事情也每天乱讲。”季芬皱着眉头,尽是嫌弃和不满。“哈哈哈哈。”林绥听到外婆的对林曲的嫌弃是最为开心的,一来季芬的语气很有趣,她也不是真的生气,仿佛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二来也不是骂自己,听着也没那么刺耳,反而是幸灾乐祸。
季芬喝了口水,在放药抽屉前停了下来,熟稔地摇晃着药罐头,白色的药片听话地滚落了下来,不多不少两颗,季芬把药片往嘴里一抛,然后猛地仰头,用力一咽,带着惯性的药片沿着喉咙一路滑下,林绥看着季芬吃药的姿势,很是爽快。
季芬刚咽下,缓缓说道,“今天降血压药吃了两次,魂灵析出了(宁波话:没带脑子)。”林颂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把一整个后背服帖在沙发上,举着电话手表,懒慵慵地说,“你也被鬼摸过头了?”林绥听了,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什么啊?她说什么?”季芬没听清,林绥又讲了一遍。季芬假装生气地小跑过来,装作要打林颂,林颂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朝书房跑去,正好应了季芬的要求—让林颂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