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芬是家里最朴实勤快的,也是最节俭的。她节俭的的程度几乎已经不能成为一种美德了,过夜的菜是从来不肯倒掉的,哪怕是有些臭了的咸鸭蛋、腌鱼,也全当没闻到,每次见状,林曲就会说,“别吃了,这以后是在给医院送钱啦。”季芬也只是笑笑,第二天又闷着头偷偷吃了。林绥小时候也甚是不理解,不过,外婆的影响对于两姐妹是极大的。从小被外婆带的两人,生腌呛蟹、咸菜、蟹糊……是信口吃来的。地道的宁波菜像是刻在宁波人的基因里的,不准确的说,是宁波和舟山人的基因里,要分辨一个人是不是正宗的宁波人,无需看户口簿,就看会不会吃这几个地道菜就是了。江红说,别说是外省的人了,就是杭州温州人也是吃不习惯的。林绥过了那么多年也的确没见过一个吃得了呛蟹的,单是能知道这是什么的就不错了,不知道的听了林绥的介绍,吓得连连摆手。季芬的节俭,林绥倒是觉得“情有可原”。
“以前大米都是拿粮票换的,家里要养你舅舅和你妈妈,粮票还会不够。”听到江红又抱怨自己,季芬在饭桌开始侃侃道。
“那怎么办?”林绥问。
“怎么办?没办法啊,”季芬嚼着还没吃完的米饭,吞了下去,接着说,“我小姐姐好心,看我两个孩子不容易,还会给我送点粮票过来。”
“以前的我们的米还要去生产队换,有时候没米了,生产队就给玉米粉代替。”
“玉米粉?”林绥很好奇。
“对啊,你妈妈那时候还很小,看到金灿灿的玉米粉高兴死了,使劲说,要这个要这个。”
江红假装没听到,继续夹着面前的芹菜。不过林绥察觉到她的脸色变了一下。
“后来把玉米粉拿回去了,揉成玉米面馒头,蒸熟了看起来金黄金黄的,味道好极了,给你妈妈咬了一口,她就再也不要吃了。”
“那个玉米馒头看起来很好看,吃起来实棍实硬(宁波话:非常坚硬)的,再难吃没有了(宁波话:没有比这更难吃的了)。”说罢,季芬皱了皱眉头,摇着头,“这东西不好。“
连外婆都说很难吃,那应该是真的难以下咽了吧,林绥心想。
“你外婆以前可坏了,明明有钱还不让我们吃好东西。”江红抱怨着。
“瞎说,以前孩子家家都是这么养的,谁家不吃腌的,”季芬继续道,“后来那些玉米粉我就给隔壁家里养猪的了,真的吃不完,谁要吃那玩意,我喂给鸭子它们都不吃。”
“你外婆以前可有钱了,是万元户啦。”江红添油加醋地,一边看向林绥说道。
“别听你妈瞎说,小绥,你信伐啦?”季芬说着看了看听得傻乎乎的林绥,“以前你外公撑船就几块钱一个月啦……我记得是二十八块钱一个月,还不算他的饭钱是伐?”
“是的,二十八一个月。”江郡端着饭碗,甚至没抬眼。
“你看我说吧……”季芬像是得到了验证,得意地看了林绥一眼。
“以前,那个管饭老太婆还区别对待,你外公的饭钱收五块钱,其他人都比他少,再坏没有了啦。”季芬又说道。
“那谁叫你不会拍马屁啦。”江红不满地对季芬撇了撇嘴。
“拍个头马屁啦,我才不去拍她马屁。”
“那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