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买的酒都在冰箱里放了两天了,可是却一直没有时间和他爹喝上一顿。从魅城回来以后,他爹因为国庆快结束了回城的人多为由,整天不着家,拉了一天的客,直到曾许睡着了也没见到曾铁的身影。
而第二天一大早曾铁就又开着那辆白色小轿车离开了。曾许挤出时间买了很多食材,决定大显身手做一桌子菜,犒劳一下辛苦的曾铁。
其实他爹这样卖力地工作,真的又颠覆他爹在他心里的印象。从前他记恨他爹,觉得他爹是个酒鬼,不务正业,挣不来钱,现在全部一改看法了。从开车拉客以后,他爹再也没喝过酒,而是一头扎进挣钱之中不肯歇息一刻。这样的工作狂形象曾许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三十万的大坑,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也正是因为这样,曾许更加坚定了干兼职的想法。
2018年,10月9日。
当晚课结束以后,曾许偷偷回了家,把准备好的食材直接入锅烹饪。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四个菜做好。他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笑了笑。
虽然他厨艺不怎么样,但毕竟亲手做的还是有意义的。他很好地遗传了父母的天赋,他爹和他母亲做菜都很好吃,所以哪怕常年不下厨偶尔做一次菜,味道也是过得去的。
等他爹回来怎么也要很晚了,而且自己也还要上晚自习。索性,曾许把菜碟放进电饭煲里,选择保温,令两盘也放在盛了一半热水的大马勺里保温,最后一个不怕凉的菜就直接放在了外头。他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天转凉了晚上喝凉的也肯定对胃不好,因此也有必要提前拿出来。
准备好一切,曾许就回去上自习了。以他对他爹这几天的了解,不到十点是不会回家的,所以也不担心惊喜会败露。
曾许在回学校的路上,嘴角一直挂着微笑。他很期待看见他爹见到一桌子菜时是怎样的表情,也很期待知道这一顿酒他们两个要怎么喝。
他爹会对自己促膝长谈么?成年后与父亲的第一次酒局,一定会成为父子二人今后心中挥之不去的往事,每每提起都颇有余味。
他甚至有一点紧张。他和他爹都将近两年没有恳切地说心里话了。这次父子一笑泯恩仇,放下了一年多的愧疚与仇视,真真切切地交流时,又会碰出怎样的火花呢。
到了教室,曾许已经学不进去习了。他在畅想今晚的酒局,这也是他第一次喝酒,他的酒量会怎样呢?
老酒鬼的孩子肯定很能喝。
想到这里,曾许不禁笑了一声。
教室所有人都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之突如其来的傻笑而感到疑惑。
“刚才你笑啥呢?”下课以后,秋棕拽着他往走廊走。
“没什么。”曾许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说出来。
“又是跟你那小女朋友啊?”秋棕猜测。
“去,瞎说什么呢。”曾许一个锁脖,把秋棕锁在腋下,“今天我要跟我爸一起吃饭!”
曾许说得很自豪。
“什么?你要请我吃饭?!”秋棕一听兴奋地尖叫起来。
曾许一个泰山陨石坠,把秋棕压在身下。
路过的王小黑嫌弃地看了看二人,绕得远远的。
“不是,和你爸一起吃饭就给你高兴成这样?”秋棕不解道,“你俩之前到底疏远成什么样子了?”
“当然不是简单的吃饭。”曾许打了个响指,“我要陪我爸喝酒!”
秋棕嘴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你?喝酒?!”任谁听了都一脸难以置信。
“因为愧对他吧。”曾许说,“我虽然讨厌酒,但也是因为我爸才讨厌的。既然是请他喝,我也就没那么排斥了。反正,我以后如果喝酒也只跟我爸喝。”
“好好好,爸爸陪你喝。”秋棕慈爱地摸了摸曾许的脸。
曾许飞起一脚踹在秋棕屁股上。
不过看着曾许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秋棕也是由衷为他高兴的。要知道,曾许曾经是多么恨他爹啊,就连他爹来学校时,他也是丝毫不给面子,秋棕可是看在眼里的。那是的曾许就仿佛没有这个父亲,甚至每一次见面都想仇人相见,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就冰释前嫌,仿佛世纪大和解一般了。
就在第二节晚自习时,窗外忽然毫无征兆地刮起了大风。教室窗子在风的肆虐下尖啸哀嚎,让学生们都有点脊背发凉。
“秋天是真到了。”前桌的孙小草回头说,“感觉今天回家肯定可冷了。”
“秋天就这样,没风还好,一有风的话就像破甲一样,衣服都吹透了。”曾许耸耸肩,转着笔,“这还没下雨呢,下完雨就该冷了。”
话正说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拍在窗子上,所有人都扭头看向窗外。
雨水已经洗刷着窗户,从里面看来宛若大瀑布一样了。风雨交加的夜晚,让安静的晚自习变得吵闹起来,风的嘶吼和雨的喊叫如同百鬼夜行,搞得学生们根本学不进去了。
曾许望着风饕雨虐的窗外,大树都在雨打风吹之下散了落叶,随风起舞,呈螺旋状贴近地面飞行着。他吞了下口水,不知怎的。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
什么情况?为什么心里会不自觉的压抑?
是不是和任涧的心相通了?这个时候任涧受环境影响,一定心情不好。
正想着下课要去找任涧,班主任忽然从门口出现了。他走神的样子被抓了个现行,难逃被班主任叫到走廊的罪行。
然而来到走廊后,班主任的表情却显得非常凝重,曾许随手关上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走廊里的风冷极了。
“许子。”班主任语气沉重,“你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