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

初夏六月,还不算太热的时候,在季镇这样一个江南小镇,天还未亮,一个少年偷偷摸摸地出了家门。

他走过洛江巷,在怀花市口的散摊买了两个炊饼,随即出了镇口,沿着官道向西去,没走出一里地使拐入了一条小径。

小径通幽,尽头通向季镇的父母河——临河,一条洛江的小支流。

许仆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躺在临河边上的芦羊荡里望天,有时也捉捉蛐蛐。兴许能从文街的几个老头那里换几文铜钱,好买牛筋做弹弓打野鸭。说实活,“仆”字算不上什么好听的名儿,他也曾问过父亲,为什么取这么个名,父来只是打他说,贱名好养活,可这是江南道,就是元历六年“岁大饥,人相食”的时候,这儿也没缺过粮食。

取贱名为了什么呢?

许仆想不通。

不过他不喜欢读什么劳什子的圣贤书,做个游侠才好,想想江湖的快意恩仇,他躺在芦苇荡上笑了。

“咳,额。”一时噎了嗓子,连忙折了段芦苇茎汲水。

天这时才正亮,望着湛蓝的天。少年却想到了家中请的先生的那张古板的脸。

今天逃课了,应该没什么事吧?少年想着。

算了,想他干什么呢。于是趴在草地上抓起了蛐蛐。

等到许仆回家的时握,已是日落时分,赤红的晚霞不仅烧红了云,还烧红了一路的河流。街上的人尚且还多,他们从许仆身侧匆匆而过,是过客,也是另一场戏的角。

少年关注不了那么多,他只看到一道有些驼背的身影站在他家门前。中年人神态威严,此刻正板着张脸。也许是鬼神作祟,或者是许仆看久了,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侧过了身,双目所向,正好与许仆相对。少年作势想跑,可跑过了两三步,又悻悻然而归,乖乖领罚。

是啊,镇子就这么大,能跑去哪里呢?

第二日,许仆被关在了后院,老爹罚他两天面壁思过。他只得苦着张脸,捏着鼻子受了。

后院连着书房,想出去得从书房的门过,可那门已经被少年的父亲锁上了。

望着满架子的书,许仆百无聊赖。

读正经书是不可能的,打死也不可能。

可他翻遍整个书房也不曾找到一本志怪小说,就连翰林野史都没有,只从角落里翻到了一本棋谱。

就它了。

少年不再做选择,拿着棋谱,躺下在树下,消磨时间。

许仆是不懂棋的,看着里面讲的什么“定式”。他也只是懂得模糊,反正比看经书强。

不过一会儿,少年便神游天外,书已搭在了胸口,他看着面前的白墙。

好像隔壁新搬来了一户人?是从北方来的吧?北方,咦,........

在少年思绪发散的时候,墙头冒出了个脑袋,一道身影从墙上翻了下来。

突然“掉”下来的家伙打断了许仆的思绪。少年胆大,也不怕来者是贼人。只是皱着眉头看向他。

对面儿也是一位少年郎,不过身上穿着明显不同于许仆身上的梭织造,那是北方特有的混麻编。

正当许仆观察少年的时候,少年也抬起头,一时间四目相对。

少年眨着眼睛,两人一时无言。

“那个,侬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