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1]

《诗经》[2]

氓之蚩蚩[3]，抱布贸丝[4]。匪来贸丝，来即我谋[5]。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6]，秋以为期[7]。

乘彼垝垣[8]，以望复关[9]。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10]。尔卜尔筮[11]，体无咎言[12]。以尔车来，以我贿迁[13]。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14]。于嗟鸠兮，无食桑葚[15]。于嗟女兮，无与士耽[16]。士之耽兮，犹可说也[17]。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18]。自我徂尔[19]，三岁食贫。淇水汤汤[20]。渐车帷裳[21]。女也不爽[22]，士贰其行[23]。士也罔极[24]，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25]。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26]，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27]。静言思之，躬自悼矣[28]。

及尔偕老[29]，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30]。总角之宴[31]，言笑晏晏[32]。信誓旦旦，不思其反[33]。反是不思，亦已焉哉[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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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篇选自朱熹《诗集传·卫风》，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朱熹这部《诗经》集注在宋代以后广为流传，影响很大。氓（ménɡ）：诗中女主人公对其丈夫的称谓。

[2]《诗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全集共有诗作305首，分风、雅、颂三部分。其内容主要反映了从西周初期到春秋中叶500年左右社会生活的各个侧面。《诗经》的艺术手法多用赋、比、兴，兼有重章叠句的形式。《诗经》对历代的诗歌创作和发展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3]蚩蚩（chī）：笑嘻嘻。一说憨厚的样子。

[4]布：交换用的实物，即布匹。一说为古代的一种钱币。

[5]即：就。谋：指商量婚事。

[6]将（qiānɡ）：愿、请。无：同“毋”，不要。

[7]这句意思是以秋天为婚期。

[8]乘：登。垝垣（ɡuǐ yuán）：已坏的墙，即残破断墙。垝：毁坏。垣：墙。

[9]复关：地名，男子住地。一说借代，喻男子。

[10]这句意思是又说又笑。

[11]卜、筮（shì）：古人迷信，以占卜判断吉凶。卜：用龟背甲卜卦。筮：用蓍草占卦。

[12]体：卦体，占卜时龟甲或蓍草所显示的兆象。咎言：灾祸，凶辞，不吉利的话。

[13]贿：财物，这里指嫁妆。

[14]沃若：茂盛润泽貌。一说为喻指女主人公自己年青貌美。

[15]桑葚（shén）：桑的果实。鸠食桑葚过多会醉而伤其性。这里喻指女子过于沉迷爱情会因此而吃苦头。

[16]耽（dān）：沉醉，迷恋。

[17]说：读“脱”，摆脱，丢开。（下同）

[18]陨（yǔn）：落，脱落，一说这句喻女子色衰。

[19]徂（cú）：往。这里意为嫁到男家。

[20]汤汤（shānɡ）：水势很大的样子。

[21]渐（jiān）：浸湿。帷裳：车两旁的篷幔。

[22]也：语助词。爽：差错，过失。

[23]贰：不专一。指男子的行为改变。（下句的“二三其德”即此意）

[24]罔（wǎnɡ）极：没有定准。罔：无。

[25]靡（mǐ）：不。这句意为不以家务事为劳苦。

[26]言：语助词。既：已经。遂：顺心，满足。

[27]咥（xì）：笑的样子。

[28]躬：自身。悼：伤心。

[29]及尔：与你。偕老：同到老。

[30]隰（xí）：低洼的地方。泮：通“畔”，水岸边。

[31]总角：束发，小孩把头发扎束起来。这里喻指未成年男女。宴：欢乐。

[32]晏晏：温和，融洽。

[33]反：违反，变心。

[34]已：止，算了。焉哉：语助词，连用有加重语气作用。表明女主人公与氓决绝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