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云公子当时也在场。”
顾青安见云行未需要褚骄阳的描述,就笔墨流畅的把邵漳的画像绘制出来,不由得重新审视云行。
一个旁支子弟,竟有这般画工,着实让人刮目,也让人心生羡慕。
世家大族的教养,果然不同。
云行没有应他,而是将画像递给褚骄阳,“阿骄看一下,可还有需要改修的地方。”
在云行绘制邵漳的人像时,褚骄阳也是在旁看着的,因此接过画像后,她并没有提出什么需要修改的,直接把画像递给了顾青安。
又把邵漳的情况和在青州的人脉关系,详细的和顾青安交代了一番。
“顾某先行安排人去醉红楼查探,明日各城门戒严。”顾青安把画像收好,迟疑了一瞬,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递给褚骄阳,“储使明日可凭此腰牌入城。”
明日城门戒严,褚骄阳若想进城,出示封州团练使腰牌,自是没问题。
但看她今日所言,是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
因此顾青安将自己的腰牌给了褚骄阳。
褚骄阳没有推辞,谢过顾青安后,将腰牌收下。
顾青安的副使带人把驿站的人也都盘查完毕,此时正好前来寻他。
顾青安没有再做停留,与褚骄阳约好,有了消息后,第一时间过来通知她,便带着人离开了。
送走顾青安一行人后,褚骄阳与云行一同上了二楼。
走到金千千房门外时,里面传来阵阵的轻鼾声。
没心没肺的玩意,这样都能睡着。
想起自己刚刚在房内对金千千所做的,褚骄阳一时间觉得自己当真属疯狗的。
自己疯就算了,还想把身边的人都逼成疯狗。
“阿骄。”云行忽然轻声唤了句褚骄阳。
褚骄阳刚要推门的手一顿,转头看向他,“御史还有何吩咐?”
“阿骄刚才可说,要与我做夫妻的。”
先前褚骄阳夹着火,所以并未觉得自己与行云那般有何不妥。
这会儿火气全消,再听云行提及自己刚才的话,褚骄阳脑中全是自己那毫无矜持的举动。
霎时间,从耳廓到脖颈,红了一片。
“时过境迁,不能同时而语。”褚骄阳嘴硬且理直气壮得给自己刚才的言行,找了个理由。
听着褚骄阳拙劣的借口,云行低眉浅笑,“我房间安静些,趁顾青安盘查邵漳消息的空隙,你先睡一会儿。”
又像为了让褚骄阳安心,表示自己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云行接着又说道:“我那个房间有个矮榻。”
褚骄阳的舌尖在上下齿之间划了几个来回后,还是想要伸手推开金千千的房门。
云行侧过身,挡在褚骄阳的外侧,低声道:“阿骄,这是青州驿站。”
顾青安可以带白夫人来试探金千千的病,自然可以安排驿站的人,再探他们的情况。
褚骄阳收回手,余光扫过云行的面颊,落到他身后不远处的过道尽头。
大魏十八州,十二位团练使,除了她,其余都是资历深厚之人。
她这半真半假的理由,虽挑不出问题,但也难让顾青安全然相信。
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把这出戏做完。
只是,走到云行房门外,褚骄阳抬起的脚,迟疑了一下后,又收了回来。
她虽为武将,但终究是一女子,深夜进男子的房间本就于理不合,更何况还是与她有过瓜葛,如今已成亲的云行。
“我还是去看看小姑吧。”
褚骄阳此生最恨临阵叛逃,可面对云行的时候,她却只能做出这让自己最痛恨之事来。
“阿骄将我当做军中男儿即可。”
褚骄阳喉咙轻吞了下口水,心道:
她要是能把云行当成军中男儿同吃同住,当年也不会初见便色迷心窍,而后念念不忘,再然后觉得光看不过瘾,直接趁着酒劲去轻薄了他。
如今再见,当年那见色起意的心,还是那般的活泛。
要不是幽州四万亡魂和活着人的安危压着她,她又怎能一怂再怂!
不过,有前车之鉴,今日又没饮酒,这次应当是能看住自己的。
偷偷得松了口长气,褚骄阳随云行进了屋子,回身将房门关上。
再回过身,就看到云行正在拧着被水打湿的毛巾。
“热疹不能耽误。”
伸手摸了下微潮的军服衣领,褚骄阳说道:“多谢御使,下官没事。”
躲过云行递到她近前的毛巾,直径朝窗边的矮榻走去。
既然面对云行会容易把持不住,褚骄阳就给自己找个最简单的法子:睡觉。
睡着了,就什么都做不了。
只等顾青安消息传来,抓完邵漳,就可返回封州。
回了封州,那就是她的地界,谁还敢探听她的消息。
“我不看。”云行将毛巾放入盆内,背过身,将空间留给了褚骄阳。
褚骄阳先前还没觉得脖颈上的热疹有何不舒服,这会儿被白大夫和云行一提起,竟忽然觉得刺痒难耐。
对着云行的后背,褚骄阳解开扣子,把衣领翻下来,露出与微黑脸色截然相反的白嫩脖颈。
只是,这脖颈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带小尖儿的细小疙瘩。
冰凉的毛巾敷在脖颈上,缓解了挠心的刺痒。
伸手摸了下脖子,褚骄阳得眉头皱了一下。
这热疹往年也有,只是没想到今年竟然生了这么多。
大概是今年太热,最近事情多,自己心火重的缘故吧。
把白夫人给的药上好后,褚骄阳把衣领翻回来,遮住后脖颈,只是扣子并没系上。
收拾妥当,褚骄阳面朝窗子,侧身合衣躺到了矮榻上。
听到云行走近的脚步声,褚骄阳心跳的,竟比上战场时都要猛烈。
战场上,她奋力厮杀即可,可云行并不是她需要面对的敌人。
这叫她如何厮杀。
如今没丢盔弃甲,还能勉强撑住自己张扬的面子,这就已然得上是她的胜利了。
察觉云行的衣衫贴到自己的后背,褚骄阳努力稳住呼吸,装成已经入睡的样子。
只是微颤的睫毛,在云行面前出卖了她。
云行眉眼带笑,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盖在褚骄阳的身上。
而后将窗子打开,调了下角度,避开了她的头。
“阿骄可将后背朝着窗子,这样不易出汗。”
被云行揭穿假睡的褚骄阳,依旧紧闭着自己的眼睛,没有应声。
待眼中的红晕消失,变为黑渊后,褚骄阳方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让自己的后背朝着开着的窗户。
丝丝入室的夜风,让她被汗打湿的后背感受到了一丝清凉,却让她刚安稳的心,再次暗暗的躁动起来。
指尖划过身上云行的外衫,紧闭的眼角渗出一丝水光。
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学会那六个字:
拿得起,放得下。
许是后背伤口的舒缓,许是一天的奔波,或是想养精蓄锐,褚骄阳眼角的水光还未干,便沉沉的睡着了。
一阵阵不急不缓,轻轻拂面而过的凉风,让她睡得很舒坦。
梦里甚至还惦念着,等回到封州,让常磊寻个矮榻,放到她营房的窗下。
到底是习武,且惯于惊觉的人,在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时,褚骄阳便睁开眼睛,神色清明的坐起身。
借着走廊灯笼映入屋内的微光,褚骄阳看到云行正坐在她的脚边。
而那给她递筷子,拿杯子,开窗子的手,正悬在她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