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抚慰伤残,钳制手段

随后,谢混带着刘穆之来到军营。

正在监督照料士卒的檀氏三兄弟,得到消息后,连忙赶来陪同。

“见过主上!”

三人相继恭敬问安,也不叫公子了。

谢混没有纠正的意思,三兄弟这样就好,用点小心机,借助仙神玄学,将这几个部下的忠诚度拉满,稳赚不赔。

创业初期,属下忠诚度很关键。

至于后来者,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不可能指望所有人纳头便拜。

其实,谢混有点搞不懂一个问题,那些非亲非故,毫无过命交情、经历,却忠诚值拉满的部下,是怎么得来的。

也像他这样知识碾压?

还是说,如“义父杀手”吕奉先一般?

谢混将三兄弟赶走:“我与穆之随便看看,你们回去继续监督即可。要像蒯恩他们一样,尽忠职守,好好抚慰士卒。”

哪知,他夸赞蒯恩、到彦之的话刚说完,两人就联袂而至。

谢混脸上有点挂不住,瞪了他们一眼。

蒯恩、到彦之有点莫名其妙,刘穆之、檀氏三兄弟则憋着笑意。

“都滚回去监督抚恤,若是有任何差池,看我不收拾你们!”谢混恶狠狠说道。

檀氏兄弟,立即一溜烟跑了。

蒯恩、到彦之见情况不对,也慌忙离开。

刘穆之笑着摇摇头,随后,伸手连点了几个位置:“主上,那几处便是伤残集中抚恤地。”

谢混顺着几个方向看去,只见许多绑着布条的士卒,或躺、或坐、或站,分布在几处阴凉树林中。

不断有医佐穿梭其间,给人医治。

忽然,一声惨叫传来。

“啊!——”

“痛死我也,我不想活了,求求将军,杀了我吧!”

谢混赶过去一看,是一名断腿士卒,膝盖以下已经消失不见。

裸露在外的伤口,可见森森白骨和乌血、碎肉,有些地方已经感染化脓。

这种伤势,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旁边的医佐和什长,见到谢混到来,慌忙就要行礼,被他挥手制止:“快救他,别管我!”

什长闻言,有些为难,但谢混已经发话,只能咬着牙跑到伙夫那里,塞了一枚五铢钱,取来一撮草木灰。

伤员太多,而且大多数是钝器导致的外伤,消毒止血的草木灰,已经极度稀缺,需要行贿才能拿到。

“郡守,让我去死吧!”

那断腿士卒,痛得浑身战栗,脸色煞白,声嘶力竭喊着。

在他看来,即便治好又怎样,瘸子能做什么?

混吃等死的废物罢了,还要拖累家人。

不如以阵亡论功,给家中留些钱财、谷粮、土地,也算一点慰藉。

随着这名士卒喊叫,周围不少伤情相似的士卒,也同样主动祈求,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想再受这苦痛。

什长和医佐,都看向谢混,等着他的决断。

每次战争结束,这种伤情太重,感觉生无可恋,祈求自杀的情况,太常见了。

谢混沉声安排:“立刻给他医治,包扎!”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冲锋陷阵的将士,憋屈地死在面前。

然后,谢混环视四周。

几百双眼睛,都齐齐望过来,看着他。

这一刻,谢混感觉身上肩负的东西,分量很重。

他跳到一块巨石上,清清喉咙,高声宣布:“诸位不必忧心,凡残疾者,本郡守会命人,视情况发放一笔抚恤金。”

“待你们伤愈后,若不能继续上战场,视军功多寡,安排进入作坊不同职位。亦或是,赐药、赐钱、赐绢,还乡。”

“若是军功巨大的人,本官保证,可以接济他,直至老死归山!”

随着谢混宣布完,全场寂静,而后爆发热烈欢呼。

有那激动的人,不顾伤情,硬是跪坐下来,给谢混磕头。

这些流民转化的士卒,已没有更值钱的东西,只有膝盖能表达心意。

那断腿士卒,如今看到生存希望,也不再求死,咬牙配合医治...

刘穆之眨了眨眼。

伤残抚恤金,赐药、赐钱、赐绢这些,一直都有,这倒没什么。

关键是那个作坊,他从来没听主上提过,根本不知道有这东西。

还有那接济军功巨大的人,直至老死,这是妥妥的仁政,足以流芳于民间。

只是,话好说,事难办。

这些仁举,也不知主上是不是为了收买人心,一时夸下的海口。

...

返回郡府途中,刘穆之欲言又止。

谢混见他那模样,有些好奇:“穆之,你是有什么话想说?”

“主上,您说的那个作坊...”

犹豫片刻,刘穆之还是问出心中疑问。

这东西做不得假,一旦说出来没兑现,必定引起军士不满,严重点的,在有心人煽动下,还会哗变。

谢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简单。我会安排人去筹备,无需担心。”

“你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伤残士卒,尤其是残疾那些人,把他们的伤情、军功统计出来,以作安置依据。切记,一定要公正。”

刘穆之拱手作揖,恭敬行礼:“多谢主上体恤士卒百姓,穆之,替他们先谢过您。”

明白谢混并非空口白话,刘穆之再次心生敬意。

得遇如此明主,简直三生有幸。

回到郡府,谢混当即修书一封,送去会稽,给二哥谢峻。

让他收到信后,赶来句章。

翌日。

刘穆之交给谢混一本厚厚册子,里面是一千余众伤残士卒的伤情及军功统计。

谢混看他眼圈乌黑,明白这是连夜赶工,整理出来的。

于是,强制命令他去休息。

“穆之,不用如此拼,身体要紧。往后,我要依仗你的时间还很长,你必须给我养好身体。”

“记住了,你这身体,只有一半属于你,另一半是属于我的!”

谢混的话,令刘穆之哭笑不得。

什么叫身体只有一半属于你。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什么癖好。

不过心中也很是感动,知道是关心自己。

“多谢主上,穆之会注意。”

“不是会注意,是必须注意!”

“呃,好吧。”

强势要求刘穆之答应下来,谢混这才松了口气。

他可记得,刘穆之是病逝的。

将刘穆之送走后,谢混又命沈林子五兄弟,负责镌刻阵亡士卒。

这是谢混第一次安排他们做事,几人听后干劲十足。

之前要么跟着军队,要么学习骑射、军略,闲得几人心里都发慌了。

“公子,这些士卒数量有好几百人,郡府门前石碑估计刻不下,是否需要再立一座。而且还有重名,容易混淆。”

沈林子想了想,提出心中疑问。

沈渊子四人也看着谢混,想他拿主意。

谢混暗叹一声。

沈林子还是年幼一点了,处事经验也不足。

沈渊子等人虽然年长,但明显魄力不够。

若是刘穆之处理此事,必然办得妥当,不会把问题又抛给他。

领导安排完事情,只看结果,过程是什么,根本不会关注。

中途除非特殊情况,才去请示,其余时候,能自己拿主意,自己做主就行。

而且最忌讳的,便是向领导提问怎么做。

这也是生手与熟手的区别。

一个要调教,要亲自教。

一个一句话安排下去,保质保量完成。

是你,你会用谁?

谢混只能一一帮他定下:“那就再建一座石碑,以后也是如此。至于重名,考虑加户籍、年龄、生平等方式处理。”

这些流民士卒,绝大多数没有字,也不配取字。

只有世家大族、高门士族的子女,才有资格取字,普通平民皆有名无字。

比如谢道韫,作为陈郡谢氏明珠,有名的才女,自然也有字——令姜。

待字闺中的“字”,便指世家大族女子成年待聘。

“是,公子!”

沈林子领命,带着四个兄弟匆匆离去。

当日下午。

又一座刻满姓名的石碑,拔地而起。

诸多百姓,在边上泣不成声。

...

两日过后,谢峻终于从会稽赶来句章。

“三弟,你信中说的那么紧急,究竟所谓何事?”一进门,他就跟进自家大院一样,大声喊道。

“兄长,你可算来了,请坐。”谢混招呼他入座。

“我欲建一座作坊,用于生产牙刷、牙膏、香皂。”

“什么是牙膏牙刷?”谢峻好奇。

谢混当即将两个样品递给他,并教会他用。

此前,谢混刷牙都是用柳树叶和精盐,觉得非常不方便,刷不干净不说,一口盐含在嘴里还咸得要命。

现在他以猪毛、兽骨,还有细绳、勾线的铁锥,制作出牙刷。

又以生石灰制取轻质碳酸钙,再添加菊花、薄荷、金银花等中草药汁,混合高岭土、蜂蜜、青盐,捣鼓出牙膏。

不但有消炎杀菌作用,还有洁牙效果。

“三弟,这两个物件真是方便至极!”谢峻试用后,惊呼。

跨越上千年的知识碾压,令谢峻直接拜倒。

“兄长,这两样东西,我稍后会教你制作。”

“我要建一个作坊,用来安置残疾士卒。断手的,若是愿意,就去套绳拖货;断脚的,就安排制作牙刷。”

“你得为我掌管这个作坊,牙刷可以不用在意,但牙膏核心工艺,必须由谢氏信得过的老奴,亲手调制。”

“至于定价,牙刷按五十铢一柄,牙膏两百铢一盒。”

谢混说出这个价格后,还以为谢峻会反驳,未曾想他居然点头赞同:“这个价格正合适,这样才能匹配我等士族身份!”

谢混无言以对。

普通庶民有个几百铢,就能过个舒服年,而士族子弟们随便一次游园集会,就得花销数万、数十万。

并且,此时的山川河流,大都被士族们圈占为私人庄园,平民百姓连砍柴,都要去老远的荒山、森林。

难怪司马元显在三吴“释奴为客”时,有不少家奴抗争。

做家奴,只需将尊严卖给主家,还能苟活于世。

而做庶民、兵士,却是将尊严卖给全天下士族,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随时会丧命。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其实东晋时期士族,活得非常舒服。

最直观的,一个最低九品官可荫佃户五户,占田十顷。

最高一品官,则可荫四十户,占田五十顷,相当于独霸两百人、五千亩地,即五百个标准足球场。

加上大量隐匿人口,战乱时这些世家大族,顷刻间,便能拉一支几千人军队出来。

譬如范阳人卢溥,曾率他的几千家部曲,到渔阳谋生,占据当地几郡之地。

夸张如斯。

“既然如此,兄长即刻书信回京师,调派家奴来句章,组建作坊。然后,招用伤残士卒。”谢混安排他。

所谓智者劳心,能者劳人,愚者劳力。

谢混现在就是劳心,将事情安排给谢峻,谢峻再使唤家奴,家奴具体做事。

层层剥削。

“得嘞,我马上写信给大哥!”

谢峻难得找到感兴趣的事,当即就要提笔。

但他忽然一拍脑门,脸上有些许懊恼:“都怪三弟拿的东西太过稀罕,我差点忘了正事。”

“三弟,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看着谢峻一副调笑的表情,谢混理都不想理他,多大个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好消息是啥?”

“哈哈,还是三弟懂我,若是大哥...”

“有话快说!”

“朝廷已同意建立南府军,诏令不日便会有人送至!”

谢混压根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居然得到这么大个惊喜。

随后心中又一紧。

好消息这么劲爆,坏消息应该不逞多让。

“坏消息呢?”

“司马元显准备派谯王司马尚之、王谧,前来会稽,敦促南府军组建事宜。”

当真是个坏消息。

谢混一脸凝重,这两人都不好相与。

司马尚之乃皇室族人,也是权臣司马元显心腹,这是来监视他们父子的,必要时候甚至会取而代之。

王谧更不用说。

一直见不得谢氏好,此番前来,必定处处与谢氏作对,属于钳制手段。

他谢氏想借朝廷这只鸡,下蛋。

司马元显同样想借谢氏这只鸡,下蛋。

这招确实阴损。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思及至此,谢混决定主动出击。

“兄长,我得立即启程前往会稽。句章就由你先行照看,一切琐事都可交由刘穆之处理。对了,作坊要尽快筹建好。”

对谢峻丢下这句话,谢混匆匆出了府门,去军营找蒯恩几人。

府堂中的谢峻傻眼了。

咋三弟说走就走,还把诺大的句章扔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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