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子:美丽火焰

天高地远,无限壮美。

这是一个宁静下午。太阳赤裸裸地悬在天空中,踌躇满志,像神灵创造世界之后审视其伟大作品——古朴宏阔的俄罗斯草原。

恍惚间,遥远的绿色地平线上突现两粒黑点。黑点迅速膨胀,弹跳,移动,倏地爆破成两道耀眼闪电,划破处女般温柔的草原平面。接着,闪电凝聚成两匹骏马,由远及近,骋飞而来。雄强的、叩击大地的马蹄声震慑了牧民,他们被黑马自由自在、超凡脱俗的奔腾姿态所迷醉,情不自禁,慨叹道:“上帝呀,太奇美了!简直就是出神入化的天马!”

不幸而言中,稍稍领先的马确实有个古老、响亮的名字:天马。

这种马的祖先结合绿草柔水的内秀与瀚海荒原的剽悍,完全在野生状态下成就,气质超逸,非同寻常。当年,汉武帝从敦煌渥洼池获得,喜之若狂,认为是传说中的天界神驹下凡,当即赐名天马,并赋诗一首赞颂。时间过去两千多年,天马依然保持祖先高贵勇猛的魂魄,在蓝天白云与广袤草原之间纵横驰骋,穿透漫漫历史长空,划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绚丽彩虹。

渐渐地,天马拉开距离。骑手叫普尔热,天马是他结束第二次中亚探险时带来,那时,他已经在乌苏里地区和蒙古、青藏高原成功地进行过两次考察探险——这里说“成功”,完全是他年轻气盛、春风得意的感觉。

紧跟其后、骑顿河马的是俄国皇家地理学会主席康丁。赛马之初,他遥遥领先,不久便被天马超过,现在,要保持微小差距都很费劲。不过,他还是奋力追赶,逼迫,让眼前晃动的矫健身影丝毫不得松懈。他对这个年轻的军人探险家投入很高期望。普尔热出生于1839年,那年,俄罗斯远征军在洛夫将军率领下兵发中亚,之后20年,俄军不断挺进,最终攻克中亚重镇塔什干,布鲁拉、希瓦和浩罕三国并入俄罗斯版图。与此同时,俄国也向远东地区扩展。中亚和乌苏里地区的山川、地理、民族、风土人情都充满许多未解之迷,他们急切需要有才干、勇于冒险的地理学家参与。这个雄姿英发的青年军官引起俄国军方注意。1867年,普尔热初出茅庐,实践第一次探险。其时,清朝政府已将乌苏里江以东四十万平方公里领土割给俄国,考察进行得相当顺利,不但采集到许多动植物标本,还绘制大量地图。接着,他又被派往蒙古、青藏高原考察。从此,他深深迷恋上青藏高原,进入佛教圣地拉萨成为梦寐以求的目标。1876年3月,沙皇尼古拉二世颁发考察手谕。普尔热在极度兴奋中做着各种准备。临出发前,康丁前来送别。他们到辽阔的草原上玩游。

天马第一次投身于大草原,情不自禁,奔跑起来。

于是,顺其自然,两人赛马。

普尔热沉醉于天马舞蹈般优美的飞腾中,如同一枚从俄罗斯大地发射出的子弹,向着无尽的未来冲刺,冲刺!他飘飘欲仙,体验到飞翔的快感。也就是子弹钻进猎物骨肉的快感。快感开始于三岁时打死两只狐狸。此后,许多动物,特别是中亚高原许多神奇精灵都激起他强烈的猎杀欲望。两度中国西部考察,他打死过无数野牛、野驴、野骆驼、瞪羚、棕熊、天鹅、野鸭等各种动物。每一次,当他充满激情瞄准猎物,当子弹呼啸着射入猎物身体,当猎物终止原来生命状态倒地身亡时,他就获得极大满足。做标本是这种感觉的流淌或延续。

天马轻快,平稳,奔驰进入最佳状态。

忽然,一丝倦意侵入普尔热。倦意变成乌苏里地区1873年的两只大棕熊。那是一次难忘的打猎。当时,他独自一人在空气清鲜的树林穿梭,遭遇两只散步的棕熊。棕熊体魄奇大,腥臭气散射出浓烈的凶恶。猝不提防。他毕竟是老猎手,很快镇定,迅速躲到一棵树后面,瞄准一只棕熊开枪。棕熊肩胛骨下部被打伤,愤怒地吼叫着扑过来。再次射击,一只棕熊被打死,滚下山坡。另一只棕熊蠢蠢地扑来。慌忙中,他把子弹装倒。腥臭气堵塞鼻孔。他转身冲到一棵桦树下,往上爬。棕熊追来,转两圈,也要爬树。枪口居高临下,打中棕熊头。腥臭气魂飞魄散。他仰起头,长长地吐口胆怯。天空晴朗,林荫稀疏。对面山坡上,一匹红马带着小马驹正向这边出神地张望。看来,它们已将人熊大战的过程尽收眼底,自然,也包括持枪人被棕熊撵着仓慌逃跑和被迫上树的尴尬情节。持枪人的屈辱凝固成气急败坏,他想让子弹带着满腔愤懑直捣野马头颅。他认定它们是野马。只有野马才对刚才的惊险角逐感兴趣。以前,他只收集到野马鬃毛和粪便,没想到首次相遇竟然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刻。他端起枪,扣动扳机。红马一声长嘶,震颤着,倒下去。黑马驹由于惊恐,表现出一个惊人的、飞翔似的前蹄腾空动作。这个姿态美丽卓越,使他改变继续射杀的动机,想捉活的。他叫人用绳索套住马驹。居民证实,这是当地一个叫黑格尔的蒙古王爷从敦煌渥洼池捕捉来的天马,不是野马。

中国发生内乱时,黑格尔全家人几乎被杀光,只有千金香音和仆人乞颜侥幸逃到西部,现在下落不明。居民固守规矩,谁也不把这些无人放牧的牲口和羊群据为己有,时间一长,它们全部变野。

“香音是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他们说,“就像草原上永不干涸的湖泊。”

“以后,天马只有唯一的主人,那就是我——普尔热!”

他要把黑马驹作为活标本带回俄国。

黑马驹含着晶莹泪珠像囚犯一样离开故乡,进入俄罗斯境内,开始绝食。他不相信天马会有爱国情感,肯定是俄罗斯水草不适应它的口味,他命人运来很多伊犁河谷的水草。天马仍然滴水不进。他感动了,也急躁了,三天三夜,与黑马驹厮守。既然天马有灵性,就一定能够被赤诚感动。他日夜抱着天马喃喃低语,以致随从认为他得了邪气病。由于受到警告,谁也不敢打搅。天马终于吃开了……

三年后,黑马驹出脱成威风凛凛、神采奕奕的骏马。首次驰骋,不同凡响,令他如梦如幻,万分激动。天马让他的灵魂和身体都在浩瀚时间中飞翔。身体在飞翔中蜕化得无比轻薄,灵魂却变得越来越沉重。身体要上天堂,灵魂进地狱。身体转变成马,灵魂要转变成熊。它们的矛盾在天马背部加剧。拉踞。他猛然醒悟这是天马实施的阴谋。天马目光里的敌意已经堆积成一座大山。他时常怀有戒心,今天鬼使神差,怎么忘了?现在,天马是主宰,他随时都会被疯狂的天马发射出去。棕熊没能完成的事业要由天马来继续,阵阵恐惧感像稠稠的腥膻味慑住身心。这次,他要充当棕熊的猎物。他下意识地拽拽缰绳,天马不理睬,似乎还在加劲。这里是坡度较大的草坂,不时地有灌木丛出现,天马如履平地。草原快到头了。割断草原的将是河谷、沟壑甚至悬崖绝壁。天马会毫不动摇冲去。也许这是它蓄谋已久报复方式。他看见棕熊逼着自己躲藏到树上,返祖成猴子。他愤怒了,狠狠地抽几鞭。

他要让天马的速度达到极限:天马不怕死,难道我会畏惧吗?

康丁被远远地甩到后面。他看着天马的奔跑状态,忽然有一种不祥预感:天马疯了,失控了!普尔热怎么会意识不到呢?要不,跟天马犟上了劲?他后悔自己一时糊涂,答应赛马——天马从来没有接受过训练。眼看背影就要消失地平线上,他焦急地喊:“快开枪,杀死它!”

普尔热完全失去理智,不停地踢马刺。天马已经处于梦想般的飞奔状态,他期盼凶险的大峡谷尽快出现,他要与天马一起进行最后的诗意飞翔。天马越过山岗,眼前横亘一带黄色。草原断了。天马也意识到,它拼尽最后力气,向前猛冲。普尔热也进入颠狂状态。他在滑翔。浑身细胞都绽开兴奋的花朵。他沉浸在欢喜的花海中。花香驱散腥膻味。空气与性情一样透明,纯粹。他的四肢变成天马的翅膀。倏地,他想起红马断气前眼睛里闪现的美丽火焰。那时,红马没有力气回头看惊慌失措的马驹,只能悲哀地向夕阳告别,于是,一道闪电式的火焰从心灵深处飘来,凝滞。他曾经感动过。此时此刻需要全心全意投入到飞翔中,必须排除一切干扰。他将火焰甩出脑海。火焰拖成脑后的辫子。火焰飞舞到前面,灼热地进入视野。红色火焰忘情地飞舞,飞舞,飞舞青春骚动。天马一惊,开始减速。飞舞生动活泼,就在现实的地面上。天马还在减速。真是盖世无双的骏马,起步、加速、减速都很优雅。天赋真好。飞舞的不仅是火焰,还有窈窕的身子。天马跑起花步。天马停住了。飞舞其实是挥舞。天马打量着挥舞的火焰,骑士张望窈窕身后的深渊。

窈窕收起红丝绸,她让微笑在脸上飞舞。

康丁打马跑来,拉住普尔热的马缰绳。窈窕觉得这个举动很滑稽,放肆地大笑。康丁发觉自己失态,急忙松开。

普尔热喃喃说:“我快要飞起来了。”

窈窕说:“一匹难得的宝马!将军,它像传说中伏羲大帝的龙马那样生动地飞舞,我被惊呆了!”

“伏羲大帝是谁?”

“中国文明的祖先,传说他骑乘能够上天入地的龙马。”

“我对伏羲大帝不感兴趣,您手中飞舞的丝带倒使我产生好奇。”

“这条红丝绸是我最珍贵的礼物,送给天马。”窈窕把火焰变成美丽的蝴蝶结,系到马头上。

“姑娘,你也喜欢马?”

窈窕的微笑跌荡成舞蹈。

这时,几个男人驱马从远处跑来。

到跟前,一个男子跳下马,拉住窈窕的手,说:“憨奴,你跑到这里来了!我们找得好苦,你哥哥正往彼得堡赶,估计现在已经到家。”

然后,他转向康丁和普尔热,说:“先生,你们救了憨奴,如何才能表达我们内心的感激?”

普尔热见这帮人像上流社会那些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的蛆虫,不由得心生厌恶,说:“最好的方式就是你们全部跳下悬崖,或者,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男人噎住。

窈窕笑得更有激情。

康丁急忙说:“好啦,都回家吧。”

说完,他向众男子示示礼,掉转马头。

一个男子大声喊道:“年轻人,既然你不肯接受感谢,那么,敢同我决斗吗?”

普尔热勒住马,冷冷地说:“决斗?可以,不过,你必须取得一个资格。”

“什么?”

“在青藏高原上留下你的脚印。”

“……”

憨奴看他们走远,喊道:“喂,我能常去看你的马吗?”

“可以,到奥特拉庄园。”

翻过山岗,康丁默默走半回,严肃地说:“小伙子,我十分赞赏你的勇气和魄力,可是,现在我要警告你,作为一个探险家,任何时候都要保持高度冷静,明白吗?”

普尔热迅速望他一眼,点点头。

“能说说最后阶段在马背上的感觉吗?”

“孤独,绝望,欢喜,悲哀交织在一起。特别在接近悬崖时,我觉得时间、速度、生命拧成一股黑色绳子套在脖子上,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是吗?虽然你的举动很危险,但我确实看见你和天马腾飞的豪情。祝愿这次探险飞得更高更远,一直飞到坐落在世界屋脊上的古城拉萨。西藏作为喇嘛教中心,对我国有很重要的意义,西伯利亚异族人信奉这种宗教者甚多。外交部需要该地区的确切资料。”

“请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康丁遥望东方湛蓝的天空,用马鞭一指,说:“深入中亚腹地进行一次新的考察,是地理学活动自然发展的需要,政治上也很有意义。欧洲列强肆无忌惮地在非洲开辟殖民地,俄罗斯更有理由把自己的声音传播到整个亚洲。”

“这应该是每一个有真知灼见的俄国人的认识。”

“自从1486年葡萄牙人狄亚斯航行到好望角以后,哥伦布、麦哲伦就从海路上探知地理空白点。现在,世界又掀起新一轮地理大发现热潮,浓烈的火药味弥漫这个时代。你已经把俄国的光荣带到青藏高原和中亚地区。但是,必须提高警惕,亚洲还有很多空白等待填补。记住,你要比马可·波罗走得远,而且,必须胜过李希霍芬。”

“我梦想站到每个未知点朗诵普希金的诗歌,只可惜,上帝仅仅给我两只眼睛和两只脚。”

“瑞典极地探险家诺登正在积极筹备开辟北冰洋航线。我希望在他取得胜利之前,你能够顺利地进入世界第三极——青藏高原。英国设立东印度公司以后,就像棕熊一样虎视眈眈地觊觎西藏。目前,又极力拉拢喀什王阿古柏,想把他们的野猫爪子伸到中亚腹地。据可靠消息,英国外交官道格拉斯和一位名叫梵歌的作家打着旅游的幌子正在中国西部搞间谍活动。”

“梵歌?他的中亚游记著作在欧洲很热门,”普尔热若有所思,“他在书中描写很多关于灵光塔的传说,看来,他的信仰不久会发生改变。”

“灵光塔的传说在欧洲很有市场,各国探宝人都被吸引去了。”

“我想,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在政治和军事方面。”

“对,小伙子,不要以为梵歌是英国的马可·波罗,或者什么作家,他可在军队服役过。如此激烈的竞争背景下,没有哪一个国家会派人到中国荒漠寻找虚无缥缈的灵光塔。情报人员正在积极搜集信息,肯定能打探清楚梵歌旅行的真正目的。不过,客观上,他提醒我们,欧洲的目光很快要从海洋上转移过来,同俄罗斯在亚洲展开争夺。在此风暴来临之前,必须掌握先机。”

“我收到了阿古柏的邀请信,说要像接待贵客一样迎侯探险队。有他提供各种支持,我们三个月之内就能到达罗布泊。考察之后,稍事休整,即前往青藏高原。”

“阿古柏是墙头草,依靠俄国,暗中又与英国勾勾搭搭。这种政治流氓没有道德和信仰,你要提防,不能完全指望他。驻华公使布策从北京传回消息说,陕甘总督左宗棠正在为进军新疆做准备。如此一来,新疆局势更为复杂。中国政府签发护照时就声明,难以保证探险队在新疆和西藏的安全。而这些地方土匪很猖獗。”

“只要政府军别扮成土匪——来了也不怕,中国军人个个是大烟鬼,衰朽不堪,拿着原始的大刀长矛,怎能抵挡住毛瑟枪?至于新疆形势,我觉得比平常更有利。”

康丁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这是探险队进入新疆的千载难逢好时机,”普尔热振振有词,自信地说:“提前一年,阿古柏并不怕清朝政府,没有必要讨好俄国,因此不会允许我们翻过天山;推迟一年,要是左宗棠打垮阿古柏,新疆只能乱上加乱,探险队将遭遇更多的、额外的威胁。”

康丁微微点头,“对,阿古柏面临战争威胁,焦头烂额,急需俄国帮助,探险队进入新疆,他必然倾力协助。库罗帕特金将军回国前特别告诉你们考察的消息,他表示要派兵保护。”

“我只需要水、粮食和饲料,有了这些,就让那帮家伙走开。”

“不,你不能忽略下人,因为他们往往掌握最真实的情况。你两次到过中国西部,听说过有名的沙州驼队吗?”

“知道。我曾经在阿拉善遇到过。”

“你是否了解过他们?”

“有价值吗?”

“以前,人们只把他们看成吃苦耐劳、游走四方的骆驼客,但是,近年来,一些有识之士开始瞩目这个特殊群体。”

“为什么?”

“驼队自明朝产生以后,连绵不断,延续三百多年,这不让人感到惊奇吗?想过没有,这个最下层的群氓集团没有中国政府机构那样的严密组织,生存方式极其松散,常年累月在广袤天地间奔波,但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就回敦煌。想想吧,在没有任何约束的情况下克服利益诱惑与重重困难多么艰巨,是什么力量把他们紧紧凝聚到一起?”

“据说驼队基地在敦煌,大概与莫高窟佛教遗址有关。”

“不,没那么简单。中国人崇拜皇权,沙州驼队可能也有类似权利核心。无论如何,弄清这个问题有助于探险队活动。三百多年,骆驼客积累了很多地理知识,何况,他们每一寸历史都浸透着鲜血。”

“先生,您不至于把科学与中国苦力相提并论吧?”

“年轻人,有时侯,要学会抛弃偏见。你可以蔑视碌碌无为的彼得堡权贵,但千万不要放过任何学习知识的机会。坦诚地说,听到许多有关沙州驼队的动人故事前,我也被偏见罩住眼睛。可是,骆驼客的真诚、勇敢和忠义震颤了我,如果说敦煌是驼队的心脏,那么,往来穿梭的驼队就是伸展在中国西部六千大地的动脉、神经和触角,如果我们能够像大脑一样指挥这颗硕大的心脏,那么,俄罗斯为什么不充分地利用这些树枝样的血管?必要时装备武器,稍加训练,不就是一支素质很好的部队?”

“……哦,我明白了。”

“英国人和阿古柏早就认识到这点,他们正在展开强大攻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谁掌握沙州驼队,谁就主宰中亚。”

“好吧,罗布泊考察一结束,我就前往敦煌,然后去拉萨。”

“库罗帕特金安排的一支沙州驼队将在伊犁等候探险队,你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多做了解。”

“好的。”

“我们编制好桂冠等候探险队凯旋归来。也许,一位漂亮多情的俄罗斯美女会把桂冠亲手戴在你的头上。如果愿意,她就是你的新娘。”

“我四处飘荡,怎么能结婚呢?我可不要什么新娘。”

“你还年轻,难道一辈子不结婚?”

“有可能。以前,探险队里有个出色的标本员乔赫尔,他恋上一个俄罗斯姑娘,离开西伯利亚后整天愁眉苦脸,甚至哭哭啼啼,真丢人!不得已,我打发他回去了。作为旅行者,应该从精神到身体都是完全自由的人。”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反正,我已经答应你母亲,这次考察回来后要做你的主婚人。”

普尔热还想辩解,康丁用手势坚定地阻止他:“现在不探讨婚事,还是回去参加送行晚宴吧!”

夕阳西下,两匹骏马迅即消逝在铺满红光的俄罗斯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