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呆了一呆，问道，“为什么？”
宁亦文的母亲道，“理由很重要吗？”
陆望说，“当然很重要，您是班长的母亲，按理说是不会做对班长有害的事情，但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自以为是的关心却会伤害到自己的亲人。但反过来说，如果是有必要的事情，我一定会全力配合，所以我当然需要知道理由。”
宁亦文的母亲意外地看他，“你说话很圆滑，做事却有自己的风格。”
陆望笑着说，“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
宁亦文的母亲赞许地看他一眼，却忽然扯开了话题，“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唱歌也好，成绩也算不错，还会运营账号，几个视频也抓住当下热点，从这些地方都可以见到你的野心。”
陆望挤眉弄眼道，“野心？”他觉得这个词和自己搭不上边，因为在遇上晨杏之前他的理想就是随便考个本科然后过混吃等死的日子。
直到此刻宁亦文的母亲亲口说出来，陆望才发现自己好像做了挺多一般高中生不会做的事情，东给几拳西踢几脚的，在旁人看来应该是个不安于现状的家伙。
宁亦文的母亲笑着看窗外环境，然后以一种好像看穿了陆望的口吻说，“当然，但你不用担心，我不讨厌有野心的人。任谁有你这种能力，却还住在这种地方，都会有改变自己生活的冲动。有冲动已经是好事了，你还能把冲动化作行动，世界上九成九的同龄人都没你厉害。我和你才第一次见面，但我真的很欣赏你。”
其实陆望很想说，自己遇到的一切都是因缘际会，是晨杏给来的，是安冬送来的，宁亦文和老秃各有贡献，但他觉得不说实话为好。这女人好像挺认同她眼中“那个陆望”的，以至于有点感慨和共情，但“陆望迄今为止的行为都是怀有不甘而刻意为之”这个推论很奇特，有点负能量，陆望觉得一般人不会从这个角度看问题，他觉得这阿姨怪怪的。
陆望故作怀疑问，“戴阿姨你能理解我的感受？”
宁亦文的母亲双目恍惚了一下，“没错，因为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在没遇到文文她父亲之前，我的生活可能比你还差，可是迄今为止我也走到了今天。我现在有属于自己的豪车和别墅，也有自己的公司，当然还有个优秀的乖女儿。”
陆望顺着她的意思说，“这一定不容易。”
宁亦文的母亲双目聚焦，猛地看向陆望，“没错，所以我更不允许有人破坏它！”
陆望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却也总算抓到点眉目了，“戴阿姨的意思是，我会破坏您的生活……所以您才来找我？”
宁亦文的母亲赞许地笑，“你看吧，我就说你是个聪明孩子，一点就通。”
陆望苦笑道，“可之后的我就完全不懂得了，我怎么有能力破坏您的生活？这件事情和班长又有什么关系？怎么想都想不通，我觉得您这句话很讽刺，因为我目前为止还是个对情况一无所知的笨蛋。”
宁亦文的母亲轻描淡写地说，“你并不愚笨，只是缺少了某些信息。我也不想瞒着你，我没有你们现如今学习的机会，是个早早就在社会上混迹的女人，因此懂得很多。女人想要在社会上混迹着往上爬，往往只有一条路，尤其是我年轻时的年代。那条路就是靠男人，我是靠着和文文父亲的关系逐渐做大的。我再说一句话你就懂得了，我们并没有夫妻关系。”
这句话把陆望砸了个七荤八素，他好半天才醒神，“那班长的父亲……”
宁亦文的母亲很平静，“他有自己的家室，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至于我呢……我算他的情人吧。”她平静得像是在描述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陆望感到不可思议，“戴阿姨你能接受这种关系？”他第一反应是宁亦文的父亲是个渣男，哄骗了宁亦文的母亲。
宁亦文的母亲却笑，“你以为我不知情？不，我一开始和他遇到的时候就知道他有家室，但那又如何？他是多么有本事的男人，这种人有几个女人再正常不过，而如果我能沾上一星半点，就足够我受用无穷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我主动的，从现在往回看，那仍然是我出生以来做的最正确决定。”
陆望听了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看着宁亦文母亲那张精致却得意的面孔，本能升起一种厌恶感。
可是随后又想到了伍伽和黄叶，他们不也是这种关系吗？他厌恶之情又变成了茫然。
陆望问，“那阿姨和叔叔有爱情吗？”
宁亦文的母亲一听到这词汇，还有点遗憾，“我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那不是当年我能够拥有的东西，而我现在这个年纪谈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但也仅仅只是遗憾，她随后又道，“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陆望心里好受了一些，起码伍伽和黄叶之间是明显有爱情的，他们和面前的女人不一样。
他再问，“那这件事情和班长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宁亦文的母亲又说，“你认为我和文文的父亲靠什么维系着关系？年轻的时候当然是容貌与贴心了，他在工作上有压力，我就帮他舒缓，他在家庭里有负担，我就帮他放松，他不喜欢我才怪了。但我现在还有那份容貌么？”
她脸上露出苦笑，伸手摸自己的脸颊，像是早就观察过自己面孔无数次，“或许和同龄人相比还不错，可是能和十八岁的姑娘比吗？当然是比不了的。而当我没有了曾经可以付出的容颜与肉体，却又想要从文文父亲那里的照顾与支持时，我的所有心力也只能用在文文身上了，万幸她很争气，很受她父亲的宠爱。”
陆望一句话脱口而出，“母凭子贵？”
宁亦文的母亲一愣，却不生气，反而笑道，“对，就是母凭子贵。果然是读过书的孩子，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四个字就总结明白了。文文她有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弟弟，两个都是不成器的东西，吃喝玩乐，不学无术，性格也不好，这更能衬托出文文的优秀与可贵。文文父亲是个自身很优秀的人，待人严苛，要不然成不了这么大的家业，文文在长辈面前给他涨了面子，很讨他喜欢。而我作为文文的母亲，即使和他并不像以往一样亲密了，也能够享受着以前的优待。”
陆望接过话茬，“换言之，如果班长的成绩出现问题，或者做出了她父亲所不喜欢的举动，戴阿姨你也跟着不妙，所以您必须时时刻刻让班长在他父亲心中的形象最优秀，最乖巧。”
宁亦文的母亲点了点头，笑眯眯说，“我早说过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真是一点就通。没错，她必须有最好的学历，外貌当然要无可挑剔，为人处世也得荣辱不惊，早恋什么的更沾不上边……可最近，她的状态有点奇怪，她父亲就来问我，于是我就找到了你。好了，话归正题，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回答了。”
陆望试图讲道理，“可是我和班长只是正常的朋友，我的确曾对她告白，但我们都已经过去了。”
宁亦文的母亲微笑着说，“我不关心你的一面之词，我只看待情理之中的推论。而我和我男人已知的东西都告诉我们，你有野心，你靠着文文得到了利益，而文文也受到了你的影响，这是我们看到的事实。”
陆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阿姨，我会和班长保持距离的。”
这下反而让宁亦文的母亲挑了挑眉，“哦？我其实准备了一份厚礼，你不准备听一听么？”
陆望说，“我不必听，能为戴阿姨和班长解忧，是我的荣幸才对，怎么能够在意那一点蝇头小利呢？只希望以后遇到了事情，戴阿姨能不忘记今天。”
宁亦文的母亲用全新的目光看了陆望一会儿，忽然对前面司机说，“给他一张名片吧。”
陆望收了名片，看上面的字眼是什么什么房地产业CEO戴姗女士。
戴姗又对陆望道，“聪明小子，有麻烦打电话找我。好了，你现在可以下车了，没耽搁你太多时间吧。”
陆望笑着点点头，还招呼个拜拜的手势，连忙往学校跑过去。
……
车开走了，戴姗忽然开口说，“录音笔没用了。”
司机在车里对戴姗说，“姗姐，这小孩是聪明还是蠢？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准备给他什么，或许只不过是装大方而已，要真知道那个数目，他肯定就接受下来了。”
戴姗说，“他刻意没有问我，就已经说明了答案了。这小子是真聪明，他知道拿了我的钱会授人以柄，也知道我根本不会满足于他的口头答应。我的真实目的是录音剪辑的手段让他在文文眼中形象尽毁，这样才能永绝后患，但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司机倒吸一口凉气，“真能想得这么仔细，他才多大啊？”
戴姗却微笑道，“有意思，我一开始只想要收拾他，但现在我是真的有点欣赏他了。”
……
陆望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心里却在想宁亦文。
他曾问过宁亦文为什么那么努力上进，宁亦文说学生就该如此。可现在陆望知道了答案。
他曾见到过宁亦文哭泣，那时候宁亦文犯了错被罚在门外，她提到了会请家长，就好像老鼠见到了猫，哭得梨花带雨。陆望只以为她胆小，可现在陆望知道了答案。
他又想到了宁亦文被赵晟以言语侮辱，自己当时一通胡言乱语给出了她方案，只要把事情闹大一定能够让赵晟身败名裂，可她到头来并没有叫家长出面，而是选择了妥协。陆望当时对她很失望，可现在陆望知道了答案。
答案就是有一坨狗屎沾染上了宁亦文。
太臭了，真是太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