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和煦,情意绵绵。
司徒夜与尹秋水的感情,更深了一层。秦王虽然受罚,但军中威望更胜从前。
“秦王是条汉子。”当日跟随司徒夜勇闯东义营区的人如是说,尤其是西戎军士。
西戎国民性本豪放不羁,“抢婚”这一风俗由来已久,倘若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子抢走,那是奇耻大辱。而今,秦王不仅夺回了王妃,更重创了东义贺兰傲,着实让人拍手称快。
“秦王有情有义,能跟着他,是兄弟们的福气。”一些军士只当皇家无情,皇族子弟个个如贺兰傲一般只顾利益算计,哪管妻儿死活。当日贺兰傲对贺兰嫣及那两位妃嫔的态度与秦王对王妃的情深义重对比鲜明。
“对老婆好的男人,品行必然不坏。”这是西戎的民间俗语。
“咱们秦王妃也配得上秦王,巾帼不让须眉,硬生生为秦王挡了一箭。”当日参战的人群中有人感叹。
“那倒是,没想到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娘,竟也能上阵杀敌,与咱秦王和兄弟们并肩作战。”人群中有人附和。
“我将来要娶老婆,也得娶秦王妃这样的老婆。”军中青年男子透出艳羡的语气。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秦王妃那样的女人,岂是一般男人能娶到的!还非得是秦王,才有那份福气。”年长男子笑着反驳。
“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简直是夫妻之楷模,神仙眷侣之典范。秦王英雄救美为了王妃赴汤蹈火,王妃为了秦王不惜性命以身挡箭,实在是可歌可泣。”蒙旭叹道,顺势紧紧握住铃兰的手不放,彼时,两人正坐在辽阔的草原上看星星。
“最初,我只当王妃是位骄傲蛮横、柔弱不堪的公主,未曾想她原来智勇双全,虽然,武功是差了点儿。不过,轻功倒不错,溜得还挺快。人也古灵精怪得很。”铃兰任由蒙旭握着自己的手,说起这位秦王妃,除了赞叹还多了点儿调侃。一开始,铃兰对尹秋水有些偏见,可处着处着,竟挺投缘,不似姐妹亦甚似姐妹。而且,若不是尹秋水从旁撺掇蒙旭主动一点,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她和蒙旭之间,还不知要磨磨蹭蹭到几时,才会互相表白心迹。
蒙旭和铃兰两人本属不同部族,部族之间原有些旧怨,两人父亲虽同为朝中重臣,但因这旧怨平日里本疏远。后来,得知秦王与秦王妃从中牵线,又知蒙旭铃兰情投意合,想着若借这姻缘化解两族恩怨,实为好事,也不阻拦。司徒烈身为大单于,巴不得部族之间和平共处,否则攘外还得安内,十分麻烦,自然乐见其成。
唯有闫焰,愁苦着一张脸,一天不去找司徒夜汇报工作,就浑身不自在。这不,刚完成夜检,就往秦王营帐奔来。
这几日,司徒夜颇享受了些“无官一身轻”的妙处,每日不是带着自家小七去逛市集,就是教司徒言练功狩猎,要么陪妹妹与母后闲话家常,舒展自由得很,一点都不想沾染公事。偏偏有个不识相的闫焰,非要早请示晚汇报的,搞得他非常不爽。
“闫焰,本王已经被罚在家静思己过了,你知道么?”司徒夜手扶额角。
“知道呀!头儿!可是,我一天不向你汇报工作,我这心里,很不踏实呀!”闫焰也很憋屈,“以往,都是头儿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如今,什么都需要我自己想,真的很不习惯也很辛苦呀!”他心里羡慕死蒙旭了,那家伙一有闲暇就拉着铃兰甜蜜去了。哪像他,自打接了这苦差,也不过和慧公主匆匆见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司徒夜不耐地看了闫焰几眼,闷哼两声,抬眼道:“闫大将军,你现在也尝到本王的辛苦滋味儿啦!好好细品细品,不要一点儿屁大的事儿都来我。亏得小七还在慧面前夸赞你,有勇有谋,擅决断,不要丢本王的脸,也别丢你自己的脸。滚!”他原本正兴致勃勃地盘算着今晚怎么“研究”小七的事,好生生地被打断,心情能好道哪里去!
但闫焰,一听司徒夜提起慧公主,话题又多了一个,“头儿,你还真得让王妃在慧公主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还有,这几日我都忙着,连陪慧公主散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干瞪眼看着风九潇趁机向慧公主大献殷勤。头儿,你也得体恤体恤我们这帮忠心耿耿的兄弟被别人挖墙角吧。”
“风九潇”司徒夜闻言如豹子般眯起了眼,“他在打慧的主意?”风氏部落在西戎众部落中实力不容小觑,历来是西戎国君拉拢的对象,就算在朝堂之上,也要给几分薄面的,自然,也与西戎皇室素有姻缘。司徒烈后宫中,也有也有好几位来自风氏部落的妃嫔。
“可不是,我这心里可不踏实。头儿你也知道,风氏一脉一向受大单于重视。如今,风九潇这小子又向慧公主示好。”阎焰满心忐忑,他是真心喜欢司徒慧,与她的公主身份完全无关。
司徒夜冷笑一声,“风九潇怎能和你相提并论,慧的心思你还不清楚么?她对你,与对其他的男子自是不一样。”
闫焰闻言踏实了些,又道:“可最近这两日,慧公主见我总没好脸色,不知为何?”他的心好怅然。
“哦,原因你不知道么?”司徒夜瞧着素来精明强悍的兄弟竟然在感情面前手足无措,颇觉有趣,故意放缓语调,“就闫将军你怜香惜玉那事儿,不都名扬三国了么?”
“什么怜香惜玉的事儿?”闫焰莫名惊诧,虽然他女人缘不错,但他还是很洁身自好的。
司徒夜瞅瞅他,“就那贺兰傲的两位宠妃,简直是人间尤物,慧公主不知听谁说,闫将军对那两位美人甚为怜惜,亲自护送贺兰嫣公主和她们到东义营地边境……”他故意顿了顿,“啊,听说那两位美人对闫将军依依不舍,还吵闹着非要跟随闫将军侍候左右不可。”
闫焰急急摆手表示:“我那也不过想着错在贺兰傲,不应连累他人么。那两个女人确实对我很有兴趣,不过……我心里只有慧公主的。”
司徒夜摇头叹息:“你向我表白有个屁用?你不晓得直接跟慧说清楚吗?”
“我这几日忙着,能见上慧公主一面也算不错了,哪有时间儿女情长的。”闫焰委屈,“头儿,你一定得帮我,替我向慧公主解释解释。”
“瞧你那点儿出息,”司徒夜踹了他一脚,“小七请了慧公主在偏帐聊天,这会儿估计还在。”
闫焰咧嘴一笑,一溜烟跑掉。司徒夜笑骂:“滚得挺快!果然是有了女人忘兄弟、见色忘义的家伙。”
待帐内只剩他一人,司徒夜陷入沉思,风家人算盘打得挺精,眼见慧儿成年,便把嫡长子往跟前送。改日需探探老爹口风,闫焰与慧儿两情相悦,他得帮帮才行。
司徒夜曾有过失去初恋的痛彻心扉,如今自己有了心爱的妻子,尝到了两心相知的喜悦,也想着弟兄们理当如他这般能有称心如意的姻缘才是。何况,他年幼时,亲眼目睹凌风阏氏——风如幽如何仗着司徒烈宠爱横行霸道欺凌他母亲,他的母亲为了保护好他们三兄妹以及司徒明四人如何忍气吞声……至今想来,仍是历历在目,如鲠在喉。
“小七”他一想到尹秋水,甜蜜与疼惜即从心田涌出。那夜,她那么勇敢机智,竟然挟持住贺兰傲;她为了自己不顾性命承受了那一箭……这许多年来,他为西戎,为母后,为小言,为族人,为兄弟不知受了多少明枪暗箭,身上心上的伤痕斑驳累累。多少次的黯然神伤,多少次的痛苦悲伤,也只能躲在无人处暗自疗愈。
可是,小七,她是天底下最懂他的人。洞房花烛之夜,小七调皮地数着他身上的伤痕,深深浅浅,一道一道,数着数着,珍珠般的眼泪簌簌而下,“二十七道,整整二十七道,”她哽咽着说,“司徒夜,你好不懂得爱惜自己,以前倒也罢了,从今往后都不可以哦。”
过往,司徒夜从未在意自己身上的那些伤,上阵杀敌,身为主帅,唯有勇猛向前方能激励士兵前行,“吓到了?是不是很丑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小七攀着他的颈子,收住眼泪,撅了撅嘴撒娇道:“像张地图似的,是挺丑的,不过,我喜欢,因为我的老公是个大英雄。可是……”她仰颈亲了亲他的脖颈,甜甜地笑:“可是,司徒夜,以后要好好爱惜自己哟。其实,咱俩也挺同病相怜的。”
“同病相怜?”司徒夜不解。
“对喔对喔,就是同病相怜嘛!旁人只羡慕皇家子弟锦衣玉食、权势滔天,又怎知我们的身不由己呢!不过,好在你幸运地遇到了我,我幸运地遇到了你。”他记得小七那时说着说着就打了哈欠,在他颈窝蹭了蹭舒舒服服地做梦去了。
司徒夜正沉思间,杨平在外说有要事相报,进得帐来,低声道:“头儿,南苑那边擒住上官流云,且恒帝并未将消息告知上官皇后。”
那日上官羽制服上官流云,司徒夜并未多问,只因他知晓上官皇后对这位双胞胎姐姐始终心存愧疚,果然,听闻皇后只命上官羽将她武功废除,任其自生自灭。如今,恒帝私下拿了她,显然下了决心除去此人。
已是暖春,月色却透着寒凉。
上官流云狼狈不堪,脸上却仍露出狠毒的笑容:“阿恒,你不敢杀我!你若杀了我,四妹会恨你一辈子。”
尹恒面色阴沉,全不似往日儒雅安详,“今日之事,苏苏全然不知。”
上官流云冷笑:“阿恒,想不到你如此狠绝,想当初我们……”
“啪”耳光响亮,尹恒扇了上官流云一巴掌,“如果朕一开始,遇见的是苏苏,该多好!你一次次挑事,害苏苏、害小七,朕忍了你一次又一次……这一次,你居然勾结贺兰傲,想要毁掉小七……”
“啪”又是一耳光,尹恒一字字道:“朕受够了!朕今日非杀了你不可!”说毕,剑光一闪,直直刺向上官流云。
司徒夜隐藏在暗处,发现尹恒剑术之精妙,与自己不相上下。眼见那剑尖即将刺入上官流云胸膛,一道银光闪过,一条人影掠至上官流云身前,尹恒发现那人竟是上官流苏,大惊之下收手不及,“噗呲”一声,剑尖直刺入上官流苏右肩,鲜血喷涌而出……
尹恒纵步上前一把扶住上官流苏,上官流苏忍痛道:“阿恒,我求求你,放了她,好不好!若非因为我,三姐不会变成这样的,她以前很好很好,对我也很好,她救过我,那一次,三姐差点儿没命,你别伤她,我求求你……”
尹恒深深叹息一口气,转首对上官流云道:“你走吧!”
上官流云咬牙切齿一言不发,趁势仓皇逃走。
尹恒替上官流苏止血,包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幽幽道:“我知她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软肋,苏苏,上官流云早已不是当年爱你、疼惜你的三姐,她早因仇恨蒙蔽了心智,她根本就……根本就无药可救。”
上官流苏虚弱地笑:“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尹恒唯有答应,上官流苏性子如火,夫妻多年,除了上官流云的事,她从未求过他。
他将她抱起往南苑营区走去,“你怎会跟来?”
上官流苏唇角上扬,轻笑:“我是你老婆,怎会猜不到你的心思。只可惜晚来了一步,否则,也不用白白挨了这一剑。”
上官流云仓皇出逃,总觉身后有人跟着,回首四顾,并未见人影,心中却慌乱无比,直到草原尽头,瞥见灯火阑珊,方松了一口气,“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会报仇的!”她愤愤道。
话音刚落,一柄利剑已从后背刺穿她胸膛,上官流云垂首不可思议地瞧着那滴血的剑尖,“你,你竟敢……”
身后的司徒夜不带丝毫温度地声音响起:“本王可没答应任何人要放了你——上官流云。本王绝不容许伤害小七的人苟活于世。”
司徒夜回手抽剑,上官流云颓然倒地,瞬而没了气息。过了一会儿,司徒夜从怀中取出“化骨散”,倾洒在冰冷的尸身上。俄顷,只剩下一摊血水。“唯有你的死亡,才能换来小七的平安。”司徒夜一面擦拭剑锋,一面清冷幽暗地说。
这几日,尹秋水伤势好得奇快,连她自己都吃惊不已,“并且,我的轻功好像又上了一层,嗖地一下,可以蹿好远,”好奇宝宝对自己老公道,“还有还有,娘亲已连着两日未来看我,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些不安。
“别瞎想。岳父大人是个‘爱妻号’,岳母能有什么事?”司徒夜抚了抚小娇妻如瀑般的秀发,她有一头浓黑且直的长发,现在随意且松松地披散着,影影绰绰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也是”尹秋水颇觉有理,“她不来看我,我去看她好了。”一把抓起妆台上的木梳,回眸撒娇:“老公,你那么喜欢摸我的头发,不如,帮我编发好了。”
司徒夜接过梳子,“好啊,尊贵的夫人,今天想要什么发式呢?”
尹秋水莞尔一笑,甜甜地说:“鱼骨辫,丝巾鱼骨辫,陌姐姐说夫君的鱼骨辫编得最好啦。”从妆台抽屉里拣出一条长长的浅碧色丝巾,“喏,就这条。”
司徒夜一边给她编着发辫,一边打趣:“这么美的直发为何非要把它弄卷曲不可?”他指的是辫了一整天,散开后。
尹秋水眼中盛满笑意,对着镜中的司徒夜软糯软糯地答:“可是,我真的好羡慕陌姐姐的卷发,好有风情的。司徒,难道你不觉得,卷发能让我看起来妩媚一些,慵懒且性感么?直发清汤挂面的,少了些成熟女人的韵味。”
司徒夜替她拢好发辫,仔细将她前额的碎发理好,捏了一下她肉乎乎的脸颊,突然产生了逗她的兴致,故意皱了下眉,悠然道:“妩媚、成熟,呃,还有性感……这些,可能需要年月的积累,或者是天生……”
尹秋水扭过头与他对视,极为认真地问:“老公,你真的这么想?”
司徒夜极力忍住自己想爆笑的冲动,“真的。”
尹秋水靠近他,吹气如兰,“看来,这方面为妻我还需要多加研究才行。”眼里卟啉卟啉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霎时,司徒夜有一种自己给自己下套的不好预感。
南苑营区,尹秋水热情地向自己亲爱的母亲展示漂亮的鱼骨辫时,并不知晓上官流苏受伤一事。四国著名的“爱妻号”——南帝尹恒把老婆照顾得无微不至,是以,上官流苏风采依然,光艳照人。
“想不到司徒夜竟然会这个?”上官流苏啧啧赞叹,“你爹就不会,最多为我描个眉,”复又表示遗憾。
“是吗?”尹秋水有些小得意,“我家司徒就是好。”
上官流苏瞧着女儿虽已嫁为人妇,却仍旧有些少女的娇憨,笑着点了点她额头:“想过什么时候要宝宝没?”
尹秋水月眼弯弯:“等言儿大些再说,何况我自己还是个宝宝呢!”她笑着扑进母亲怀里。
另一边,司徒夜约了上官羽饮酒。男人喝酒,少不了聊女人,所以,这两个男人,正在聊他们都认识的女人——尹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