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夜轻轻松开一只手,轻轻打横抱起尹秋水,走到门口,低声对闫焰道:“命人把这屋子收拾干净,再多派些暗卫去查一查这群人的来历,看看有什么线索。”
闫焰问:“殿下准备如何安置公主?”
司徒夜:“今晚就在我房间,多派些人手在外守着,还有,等孙嬷嬷和秋云醒了,让她们赶紧过来。驿馆那边也派人去通个气!”
司徒夜把尹秋水抱回房里,轻放在床上,轻轻把被子盖上,正准备抽手,却被尹秋水一把拉住,小姑娘眼睛闭着,嘴里却喃喃自语:“父皇,我好想你。”隔了一小会儿,司徒夜打算将手挪开,却发现尹秋水的衣袖口上绣着一只眯着眼笑的兔子头像,再看时,发现衣领两角也各绣了一只小白兔,眯眼笑着,兔爪子上还抓着一只橙色的胡萝卜!司徒夜忍不住笑了,作为一名成熟男子,呃呃,他也算见过不少的女士睡衣,绣兔子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又过了一阵儿,司徒夜瞧尹秋水已熟睡,替她掖好被角,放下床帘,然后传闫焰进了屋。
“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可查清楚了身份?”司徒夜问。
“身份不清楚,应该是江湖人士,而且,都是女人。”闫焰答。
“江湖人士,难道与上官世家有仇?行刺公主是株连九族的重罪,甘愿冒这样大风险,究竟是为了什么?”司徒夜不解。
“这些刺客的衣服皆白,且为锦缎所制,用料华贵,也许是个很庞大的杀手组织。而且这些人的武功都不错,招招致命,我们的人至少伤了八个。”闫焰答。
“驿馆的人作何反应?”司徒夜又问。
“吓坏了,领头的官儿已是六神无主。听说公主没事,才好了些。那位驿馆的刘大人,刚和我对接了关于刺客的事,说是连夜写折子上报朝廷。”闫焰答。
“公主的匕首找到了没?”司徒夜继续问。
“找到了,在驿馆外的墙角,那儿一大滩血迹。”闫焰把匕首呈给司徒夜。
司徒夜把匕首放在手里细看,小小的匕首,在灯光下散发着惨碧寒意,显然出自名家定制,一位无比尊贵的公主,随身携带着利器,可见,也早就预料着路途上会遭遇风险。瞧着瞧着,司徒夜忽然想起尹秋水睡衣上的兔子绣像,还不会这匕首上也刻有兔子吧!果然,在这匕首柄上,还真刻着一对兔子耳朵!司徒夜哑然失笑!
闫焰瞧着主帅盯着匕首,盯着盯着竟然笑了,以为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忙问:“殿下可是有何发现?”
司徒夜将匕首收好,“待铃兰、孙嬷嬷和秋云醒了,问问她们,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线索。还有,立即让刘俊挑两个可靠的婢女来,就说今夜伺候公主。”毕竟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传出去不好,这点,司徒夜倒是留意得很。
刚说完,突然听到床上传来轻微的一声闷响,司徒夜身形一闪来到床边,原来是枕头落了地,尹秋水裹着被子已悬了半边在床外。看这情形,下一个掉下来的应该会是尹秋水本尊啦!司徒夜弯下腰,拾起枕头,小心翼翼将尹秋水和着被子挪在床中央……
闫焰完全看呆了,从来都是女人向主帅示好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主帅对哪位女子青睐有加。出了房间,他还在想,这尹秋水虽然贵为公主,即称不上美艳,更算不得妖娆,充其量也就是棵水白菜,虽然水嫩,但毫无半点儿风情。主帅难道脑子秀逗了,对女人的品味直线下降?或者饥不择食?看来,改天得私底下和刘俊通通气,让他抽空给安排安排。
闫焰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司徒夜全然不知。尹秋水睡得香甜,司徒夜看着她,想着年幼时的司徒陌,晚上临睡前,总要缠着他讲故事,睡着了,有时还会皱皱鼻子。眼下,见尹秋水的鼻子倒是长得圆润小巧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熟睡中的尹秋水还真的皱了下鼻子。
天已大亮,尹秋水睁开眼,瞧见秋云的脸。其实,每天早上醒来,她都会瞧见秋云的脸,但今天,秋云的脸有些严肃。“主子,您醒啦!”尹秋水脑袋有些断片儿,瞧了眼四周,觉得昨晚临睡前好像不是这间房。“什么时候换房间了?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秋云松了一口气,“您要是都忘了,也是好事。”
“孙嬷嬷呢?”换好衣服,尹秋水还没瞧见孙嬷嬷。虽然孙嬷嬷平日里对她管教严厉,但人没在身边,她也不习惯。
“秦王传她问话呢!”秋云边收拾边答。
“问什么话?”尹秋水头还有些昏昏沉沉。
秋云惊奇地看了尹秋水一眼:“公主,昨夜的事,您一点印象都没有么?”
被秋云这么一问,尹秋水方想起昨夜的林林总总。把前前后后断片儿的情形连在一起,想了一通,她抓住秋云的手,颇有些哀戚地说:“完了完了,云儿,我的小命是保住了,可脸面全丢到国外去了。”
另一边,司徒夜对孙嬷嬷道:“这么说,公主此番遇刺,与十年前的行刺皆为同一人所为。”
孙嬷嬷道:“老身也是推测。因为十年前与这次一样,留下线索只有兰花。”
司徒夜又问:“那一年公主遇刺,也是在这样的季节?”
孙嬷嬷道:“是啊,也是金桂飘香的日子,公主不过五岁,好好的,突然不见了,皇上、皇后、太皇太后,宫中所有人都急慌了。这件事,老身不久前也同殿下讲过。”
司徒夜挑眉道:“孙嬷嬷的确讲过。可是,有些细节,孙嬷嬷并未对本王讲明。比如说,在秋季出现盛开的兰花,刺客皆为白衣女子,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
孙嬷嬷沉默了一阵:“秦王能在短时间内查出这许多线索,老身又何必多言呢。”
司徒夜右手食指轻扣着木几“孙嬷嬷可知至昨夜起,本王已加了三倍兵力在这驿馆四周,但今晨,整座驿馆墙外全都摆满了绽放的兰花,而本王派出去的军士,已失踪了一半。此外,驿馆派出去给朝廷送折子的人,尚未出驿馆五里,也惨遭杀害,折子也失去了踪影。不管这人是谁?他的所做所为不仅威胁到南宫公主,也威胁到了本王。能在本王眼皮下胆大妄为,想刺杀公主,挑起西戎和南苑纷争的人,本王又岂能放过!此外,本王在其中一盆兰花中发现了这个,孙嬷嬷可要瞧瞧!”
语音毕,闫焰将一张纸条递了过来,孙嬷嬷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今夜子时,尹秋水命绝于此。”
孙嬷嬷脸色变得苍白,沉默半晌,缓缓道:“没想到,皇上、皇后娘娘的仁慈,竟为公主召来杀身之祸。此事说来话长,还劳烦闫将军为老身沏杯茶来。”
闫焰懂得这些话他不便听,又得了司徒夜的默许,退出去时小心翼翼将房门关上。
“想要取公主性命的人,是上官流云,也是皇后娘娘的孪生姐姐。”孙嬷嬷一字字道,“多年前,皇上还是晋王,因为朝中事务与上官老爷,也就是皇后的父亲上官宏来往甚密,时常到府上做客,偶然认识了三小姐上官流云,日子长了,互生情愫。这桩美事,先皇和上官老爷都很赞同,晋王和三小姐便顺利订了亲,准备中秋佳节成亲。谁知世事无常,订亲之后不久,晋王因淮王诬陷,先皇多有猜忌被削了王籍贬为庶民流放安阳。”
“如此说来,皇帝与上官流云的婚事也因此取消了?”司徒夜问,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就算贵为皇族,一旦没了权利与地位,基本上也只能归入废柴之列。
“没有,反而上官老爷坚持要三小姐和晋王完婚。上官世家,之所以能在中原武林称霸五百余年,靠的就是义气与诚信,一诺千金。”孙嬷嬷叹息道,“只可惜,谁也没想到,三小姐明面上虽然答应了,私底下却早规划好逃婚的事,就在婚轿落府的前一刻,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上官老爷虽然震怒,却也无计可施,情急之下想了一着李代桃疆,让四小姐上了花轿。”
“上官皇后出嫁可是自愿?”以司徒夜对上官流云的粗浅认识,那火爆的性子不像是会轻易就范的人。
孙嬷嬷沉默了一阵子,似乎在考虑有些话当不当讲,终于,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老爷自然有他的法子。四小姐打小和令狐世家的三公子令狐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老爷以令狐昀性命作威胁,四小姐只好答应。不过,从此以后,上官与令狐两家由此生了嫌隙。”司徒夜联想到掖城属于令狐世家的势力范围,说不定这次的刺杀行动也得了令狐家暗中的支持。
“上官流云和皇后的容貌能以假乱真,但个性如此不同,皇帝难道没有怀疑?”司徒夜问。
“所以,成婚不久,机敏如晋王,很快发现他娶的并非三小姐,而是四小姐。不过,晋王得知老爷为了兑现承诺,四小姐也是被逼成婚,反而对四小姐心怀愧疚,呵护备至。四小姐活泼伶俐,晋王温文儒雅,一个如火,一个似玉,日子长了,两人感情倒是越来越好。虽然晋王那时无官无职,夫妻俩游山玩水,男耕女织,倒也悠闲自在。两年后,淮王叛乱,当年诬陷晋王一事也被揭发。叛乱平定后,先皇思念晋王,又将晋王迎了回来。此后,晋王益发得到先皇信任,一年后,先皇立晋王为太子,四小姐就此成了太子妃。”孙嬷嬷讲到此处,不禁又笑了笑,继续道:“只可惜三小姐,因为逃婚,被上官老爷从家谱中除去了名字,三小姐自小要强惯了,没想到一时的算计,反而成全了自己的妹妹。”
“上官流云从此再未现身?”司徒夜问。
孙嬷嬷静默了一阵,缓缓道:“三小姐素喜兰花,自她逃婚后,上官老爷一怒之下,命府中上下从此再不栽种兰花。直到四小姐贵为太子妃,府上倒是出现了一盆。老身记得四小姐那时很开心,她们姊妹俩,原本感情极好,几年未见,自有许多话讲。可未曾想,上官流云这次回来,竟对四小姐起了杀心,好在太子殿下带着护卫来得及时,救下了四小姐,上官流云重伤逃脱,自此没了踪影,直到……”
“直到南宫公主五岁那年”司徒夜打断了孙嬷嬷的话。
“不错,那一年公主所遭遇的事,秦王已知道,老身亦无需多讲。只那一次,上官流云重伤被擒,皇上本欲处决了她,但皇后娘娘苦苦哀求,皇上最终放了她,只命人废了她的武功,从此不得靠近王都一步。只未曾想,如今她又卷土重来。”孙嬷嬷叹息。“三小姐知道公主是皇上皇后的宝贝,杀了公主,不仅让帝后伤心,更能挑起南苑与西戎两国事端,她为一己之私,毫不顾全大局,如今,也是留不得了!”
“上官流云!这么多的盛开兰花能在短时间出现,她所藏身之处不会远离掖城,只是,掖城,有哪一个地方适合在秋季栽种出盛开的兰花呢?”司徒夜开始思索。
“老身所知道的,也全部告诉了秦王。只是时间紧迫,三小姐如此有把握杀掉公主,还望秦王不负皇后所托,保公主平安。”孙嬷嬷缓缓道:“这会儿,想必公主也醒了,老身该去看看,告退。”
闫焰沏的茶孙嬷嬷并没有喝上,他端上来的时候,孙嬷嬷已经离开。事情紧急,司徒夜已开始部署。
“闫焰,兵分四路,去查一查掖城何处可培育出秋时盛放的兰花,如若发现,立刻在此处伏下重兵。还有,这些打探消息的人一律便装,除参与者外,行动绝不可向任何人透露。”
“另派一队暗卫,潜伏于令狐世家府外,留意今日令狐家中是否有异动,尤其是令狐昀,他若外出,一定派人盯紧他。”
“驿馆周围加强巡逻,增派暗卫盯紧驿馆的人,尤其是刘俊,盯好他!”
闫焰问:“殿下怀疑驿馆内有奸细?”
“不错。公主住哪一间房,本为保密的事,可我们刚到,就已遭泄露,由此刺客才能准确找到公主行刺。另外,那折子,写的人是刘俊,也唯有他知道送折子的人和路线,而刺客竟然那么快地下了杀手,可见,驿馆里一定有内应。所以,我昨夜将在驿馆外的兵防部署故意透露给刘俊。”司徒夜抿了一口茶,继续道:“我们的兵士,向来训练有素,短时间内失踪了一半,若驿馆无内应,那些刺客如何能轻易得手。”
“闫焰,我们这次已经入了虎穴,你可明白,一切见机行事,行事定要小心。”司徒夜叮嘱,“还有,那些失踪的兵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毕竟都是跟着我上刀山下火海的兄弟。”
闫焰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们战狼军还从未怕过。只是,既然驿馆也有内应,那么将公主安置在何处妥当?”
司徒夜思索了一会儿,道:“权且留在我身边吧!对了,你先告知孙嬷嬷一声。”
这边闫焰尚未转身,已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快奔跑的步伐,然后“咣当”一声,门被推开,尹秋水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司徒,我想了很久,我要在你身边呆着,跟着你是最安全的!”
闻言,闫焰差点儿没站稳,这南宫公主就不能端庄点儿,说话稳重点儿。这么多年,除了主帅的娘亲,还没有哪个女人敢直呼主帅的名字!
果然,司徒夜开口道:“公主,应当称本王为秦王。”
尹秋水一溜烟跑到司徒夜面前,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好的,没问题,下次哈,我记住了。”她知闫焰是他亲信,也不避讳,道:“我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呆在你身边,惟有待在你身边,我是最安全的。”
“为何?”司徒夜剑眉轻挑。闫焰也想知道这“水白菜”公主是怎么和主帅想到一处的,索性站一旁听着。
“因为你,哦,不,秦王,肯定是这里面武功最强,战斗力最强的人,你周围的人,都是你的亲信,一定不会有内鬼,所以,在你身边,哦,在秦王身边,一定及肯定是最安全的!”尹秋水一口气说完。
“嗯,分析得挺好。”司徒夜轻描淡写地给予了肯定。
“还有,孙嬷嬷和秋云就不用跟过来了,铃兰护着她们就行。”尹秋水继续往下说。
“为何?”司徒夜语气淡淡。
“因为,刺客的目标不是她们,是我,跟着我反而会有危险。还有,在你,哦,在秦王一心一意保护我的时候,免得秦王分心。”尹秋水道,“我是不是思虑周全,呵呵”说完,她展颜一笑,眼如秋水,眉如黛。
“还不错”,司徒夜点头。
“那么……”尹秋水期待地问。
“就按公主的意思安排吧!闫焰。”司徒夜吩咐。
得了司徒夜的允诺,尹秋水开心极了,转头对闫焰道:“那么,就辛苦闫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