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晓总共抓到五只雪猫幼崽,尹秋水第一眼看到那只蓝绿色眼睛,白毛黑斑点的小猫,就挑中了它。本来想直接带走,司徒夜却吩咐东方晓将它关在笼里多养几日,“雪猫野性,关几日,让人驯养一番,会好很多。”
中午用完午膳,队伍出发,司徒夜已提前告知尹秋水,“需要在草原上行走两日,才能到达下一站驿馆。本王想着公主初到西戎,尚需适应,是以会走得慢些。途中会经过西戎三大牧场之一——天瑞牧场,也许能够看到驯马。”
上官世家也有自己的牧场,规模不小,尹秋水从小到大看到了不少驯马,自己也驯过马,其实兴致并不高。但,当她在天瑞牧场,红日升起,看见上万匹骏马奔驰在金黄色的草地上,卷起尘烟滚滚,如云如雾时,完完全全被震撼。“云儿云儿,你看见了么!那些马匹,简直就像长了翅膀似的!特别是其中有一匹,就是那匹从头到尾黑得连一根杂毛都没有,就只有四条可爱的小蹄蹄那里是白色,像棉花一样白的马,那简直了!根本就没有人能靠近她,连边儿都挨不上!喔,我,本宫太喜欢它了!”
尹秋水眼光不错,那匹骏马名“超风”,可谓万里挑一,迄今为止从未被驯服过。如果“超风”知道,它那引以为傲的健壮四肢被称为“可爱的小蹄蹄”,大概会哭晕!司徒夜也瞧上了“超风”,因为,从来就没有他驯服不了的马。
秋夜繁星闪烁,整支队伍在天瑞牧场安营扎寨。牧场场主宁泽,本就是司徒夜族人,自然款待周到。这一次,司徒夜并未将营帐安扎在尹秋水旁边,有些场合,公主自然是不方便的,但他布防的暗卫比往日增加了两倍,巡逻频次也增加了两倍。
葡萄美酒夜光杯,美人歌舞温柔乡。只可惜,欢愉过后,是无边的寂寞。所以,趁着酒兴,司徒夜让宁泽将“超风”牵出,驯马。宁泽将缰绳递上时,纵然他知晓司徒夜算得上驯马界的顶尖高手,仍不忘提醒:“殿下,千万小心!”
司徒夜点点头,当栅栏打开一瞬间,疾风闪过伴随着“超风”的长嘶,比“超风”更迅捷的是司徒夜比闪电还快的速度,马儿不过跑出栅栏丈许,司徒夜已经稳稳当当上了马背。“老天,我从未见过比他更快的上马!”尹秋水躲在“超风”马厩一旁的阴暗处,悄声赞叹,一旁的秋云只想打哈欠,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凝视着秦王,没有人发现墙角的两个娇小身影。
司徒夜“快、稳、狠”,但是“超风“烈、犟、猛”,人与马的较量,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月夜之下,人如蛟龙马如玉狮,无论“超风”怎么奔腾、跳跃、疾驰,司徒夜始终都未曾离开马身,甚至,有好几次,尹秋水都瞧见他的身躯快与地面平行,差点儿忍不住惊叫起来。终于,“超风”的速度开始慢慢减缓,跳跃、奔腾的速度越来越小,到最后,缓缓地走了起来,步态优雅,步履却沉重。
整个过程,尹秋水看得津津有味,秋云却在旁边直打瞌睡。在司徒夜下马时,尹秋水瞅准时机,推了推差点儿梦口水都流出来的秋云,悄声道:“云儿云儿,咱们快溜回去。”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尹秋水和秋云已经摸回营帐旁,躲过巡逻的侍卫,来到之前偷溜出来时割开的一小块帘布,正要往里钻,她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云儿,咱们出来的时候,我记得是熄了灯的,对吧?”
秋云道:“对啊,是奴婢亲自吹灭的。”
尹秋水:“可现在怎么灯火通明的?难不成我们找错了帐篷?”
秋云:“不可能,就这洞口,不都是公主您亲自剪的,上边儿还印着兔耳朵嘛!”
尹秋水:“难不成孙嬷嬷醒了?”
秋云:“应该是。”
尹秋水:“云儿,你先进去,如果发现不对劲,就踹一下这洞口啊!”
秋云窸窸窣窣地钻了进去,尹秋水等了一小会儿,不见什么动静,又闻到一股烤羊排的香味,心想:“孙嬷嬷真好,还准备了夜宵。”既然美食当前,也就毫不犹豫“哧溜哧溜”地钻了进去。
孙嬷嬷和秋云两人都背对着她站着,尹秋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道:“好香的羊排,孙嬷嬷你最疼我了。”
一个如月色般高冷的声音传来:“公主好雅兴,什么时候学会钻狗洞啦?”
尹秋水差点没站稳,伸头一看,几案上确实摆着美味的羊腿,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站在那里,肃杀的气息完全可以扑灭任何事物的美味,司徒夜就在那里。
勉强稳住心神,尹秋水干笑了两声:“呵呵,那个,秦王有事找本宫?”干脆避重就轻算了。
“本来有,现在没有了。”司徒夜扬了扬眉,“蒙旭,我们走,羊排也带走。”
“等等,你们走,羊排留下。”尹秋水直愣愣地盯着羊排,咽了咽口水。
“公主”孙嬷嬷和秋云同时出声,偷溜出去被抓了现行,她还好意思惦记羊排。
“我饿了”尹秋水是真的饿了,眼中也只有羊排,肚子恰逢其时的“咕咕”了两声。
蒙旭瞧了两眼面无表情的主子,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尹秋水,还是把羊排轻轻放到了几案上。
司徒夜:“拿走!”
尹秋水:“不许拿!”
两个人同时发声,不过,尹秋水动作更快,她以迅雷之势俯下身子啃了一口,果然好味道!
司徒夜完全没想到小妮子会为了美食不顾礼仪至斯,愣了一下,缓缓道:“公主既然喜欢,就慢慢享用。”
尹秋水“嗯嗯”了两声,表示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不过,蒙旭,吩咐膳房,公主明日从早到晚的膳食,一点荤腥都不能有!”司徒夜一字字道。
“司徒夜,你凭什么不准我吃肉!凭什么!”尹秋水生气了。
“公主未经本王同意,擅自出帐,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司徒夜沉声道。
“我未经你同意,哼,我倒是想征求一下秦王的意见呢!哼,你人在哪儿呢?我那是不好意思打扰了秦王的好事!哼!”尹秋水一点也不客气。
“你!”司徒夜一时气结,不晓得说什么。从未有女人敢在他面前撒野。
“我!我什么我,我有说错吗?凭什么你可以随意寻欢作乐,我就得乖乖地呆着哪儿也不能去!这不公平!这是虐待!”尹秋水气得把脚尖都都垫起来,吵架谁怕谁!哼,她连气势都不肯输!
帐中的另外三人完全没想到司徒夜和尹秋水会吵起来,眼前这情形,谁都不敢开口劝,只怕多说一句,就是火上浇油。
“不公平!虐待!”司徒夜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很好!蒙旭,吩咐膳房,公主明日膳食,准备点儿胡萝卜就可以了!”说完,他狠狠地瞪着尹秋水。
“喂我吃胡萝卜!啊!司徒夜,你当我是兔子吗!你个大混蛋!我怎么说也是你小妈,你这叫不尊重长辈!”尹秋水直接给瞪回去,瞪眼谁不会!哼!
完了!气氛凝结到了冰点!边儿上的三个人一致地想隐形。
蒙旭心想:“完了完了,这公主该不会小命也没了吧!从未有女人敢这样对主子!”
秋云心想:“完了完了,主子彻底惹到秦王了,往后肯定有得受了!”
孙嬷嬷想:“公主这脾气,往后还得多多教导才行,否则,到了西戎王宫,恐怕不知道要惹多少事端!”
“唉”三个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兔子!小妈!”司徒夜怒极反笑,“很好,那本王就将公主当兔子养好了!蒙旭,我们走!”
“司徒夜,你个大混蛋!我……”尹秋水张口就骂,还好秋云和孙嬷嬷反应快,一个人拉住她,一个人捂住了嘴。
“公主,羊腿要趁热吃。”秋云关键时刻还是晓得主子的特点,“美食当前,决不辜负”是公主的座右铭之一。
“哼”尹秋水啃羊排也啃得咬牙切齿,仿佛啃的是司徒夜的肉。
孙嬷嬷在一旁认真的考虑是否要将戒尺随身携带方为上策。
司徒夜绷着脸一言不发,蒙旭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天微亮,闫焰已立于司徒夜的帐外,“殿下,超风不听使唤,我们用了各种方法,它都不肯出马厩。”
“看看去”司徒夜系上披风,带着闫焰等人去了马厩。“超风”站立在马厩中间,一动不动,即使是司徒夜,也没办法让它挪动半分。司徒夜爱惜马匹,断然不会用鞭打这些手段。可是,好不容易驯服了的马,若现在不和主人一块儿走,昨晚所做的一切也算是付诸流水了。
在场的人都不知所措,蒙旭匆匆走了进来,在司徒夜耳旁低语了几句,司徒夜挑眉:“她真的有办法?”
蒙旭道:“公主还说您要答应了她三个条件,她才告诉您。”
司徒夜瞧了几眼“超风”,“什么条件?”
蒙旭清了清嗓子,道:“第一,从今往后菜里不许有胡萝卜,本宫最讨厌胡萝卜;第二,本宫的膳食里面每一餐都必须有肉,包括加餐,也得有肉;第三,本宫要一样跟超风有关的东西。复述完毕。公主要求一个字都不能漏,也不能错的告诉殿下。”
司徒夜能够想到尹秋水那一副得意洋洋、奸计得逞的样子,不过,“超风”他一定要带走,所以……
“好,本王答应。”司徒夜承诺。
见蒙旭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闫焰催促道:“还不快去,殿下着急着呢!”
蒙旭道:“公主还说……”
“她还要什么?”司徒夜深吸了一口气,这小妮子还真会坐地起价。
闫焰踢了蒙旭一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蒙旭忍住笑,道:“咳咳,公主说先让膳房将酱肉包送过去,她见着了心爱的酱肉包,就告诉秦王该怎么办。”哈哈,想不到殿下也有被女人拿捏的时刻,南宫公主还是有两把刷刷的!
现在,美味的,新鲜出笼的酱肉小包已放在了尹秋水面前,尝了尝,味道相当好。尹秋水笑眯眯地对蒙旭道:“其实,超风不愿离开的原因很简单,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昨日,因为秦王要驯服超风,宁场主将它单独关了起来,所以,想让超风乖乖地跟着司徒夜,把它的小马崽带上就行啦!”
蒙旭将此话迅速带给司徒夜。这边,宁泽赶紧将小马崽带过来一起前行,超风果然肯挪动步伐。司徒夜问蒙旭:“公主想要超风的哪一样东西?”
蒙旭指了指小马:“公主要这小马。”
司徒夜:“她要旋风?”
蒙旭点头:“不错。不过,不过公主已经赐了旋风一个新名字。”
司徒夜:“新名字?”
蒙旭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呃,对,新名字,叫飞飞公主。”
“哈哈哈……飞飞公主”一旁的闫焰忍不住大笑,“她该不会还要给这匹小马戴上一顶皇冠吧!哈哈哈……”
上午阳光未至,有些阴冷,队伍开始前行,蒙旭一看见闫焰就扬起嘴角。闫焰没好气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蒙旭立即换上一副特别严肃的表情:“不错,确实没什么好笑的!只是,飞飞公主那顶皇冠,是由闫将军亲自戴上去的,想必,想必,将来它一定和你亲近些。呵呵呵……”一想到南宫公主将小皇冠递给闫焰,还特别郑重地嘱咐说:“这皇冠,就请闫将军给飞飞公主带上吧”,闫焰那一副吃了“米田共”的表情,蒙旭忍不住笑出声。
天色虽不咋地,尹秋水心情却非常非常地好。“谁让他嘲笑飞飞公主这个可爱的名字呢!哼哼!”她在心里偷着乐。
临行前,蒙旭向司徒夜禀告:“殿下,公主选的那只雪猫已养了两三日,乖顺了许多,需要给公主送去吗?”
司徒夜道:“不用,她这会儿正得意着呢,晚几日再给她,否则这小妮子就快无法无天了!”
这边厢,尹秋水正哼着小曲儿缝包包,前两日,她托铃兰要了几块上好的羊皮和缝羊皮的专用针线及工具,铃兰问:“公主想要什么样的包包,差人送来便是。何必自己动手,这羊皮可不是那么好弄的。”
尹秋水接过羊皮一面量尺寸一面回答:“路途漫漫,整日不是待在车上就是闷在房里,无聊的很,不如自己用用针线,打发打发时间。”铃兰觉着不错,要整天在车上搓麻将她也受不了,何况自己还常输。
车马照着计划的路线行进,不日到达了照城驿馆。尹秋水的羊皮斜挎包已大功告成,并且,还在包包的正面开了一个大圆孔,在圆孔的上方绣了一对可爱的兔子耳朵。那兔子耳朵,毛茸茸的,倒很逼真,是尹秋水央求铃兰私底下去悄悄薅的羊毛粘上去的。
夜晚,明月高悬。尹秋水静悄悄地在房内看书。
秋云小声道:“孙嬷嬷,公主今夜如此好学,还真奇怪。前几日她可是晚上都出去蹦哒的。”
孙嬷嬷低声道:“许是玩得乏了。”
秋云道:“不会吧!就公主这旺盛的玩心和斗志,平日里做正经事倒容易困乏,要说玩儿吧,那肯定是生龙活虎的!”
这番窃窃私语让尹秋水听了去,索性把书一放,正色道:“云儿,注意用词啊!本宫呢,并非不想出去遛圈圈,只是,出于安全,为了慎重,也只能牺牲小我,顾全大局!”
这话听得秋云一脸迷糊,“公主,请明示!”就连孙嬷嬷,也在一旁支着耳朵听。
“这安全的级别嘛,与司徒夜和本宫住所的远近有关。”尹秋水解释。
“何解?”秋云问。这话也是隔壁房间司徒夜想知道的,他原本也在看书,但苦于听力太好,听着听着,书倒是忘了看。
“嗯嗯,根据本宫的观察,发现了一条规律。那就是——”尹秋水故意拖长了声音,娓娓道来:“每当司徒夜将房间安排在本宫隔壁时,说明他不放心本宫的安全,换言之,就是此地不够安全;但是,每当他住所远离本宫,他去放浪形骸时,说明此地非常地安全。”
听到前半句,司徒夜还觉得尹秋水聪明,听到后半句,尤其是那个四字成语“放浪形骸”,他还真有点想掐掐尹秋水那小细脖子的冲动。
只听孙嬷嬷正色道:“公主请注意措辞!”
尹秋水一脸懵:“本宫有说错吗?放浪形骸不好,那就换成寻花问柳好了!”瞥了一眼孙嬷嬷严厉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那就改为眠花宿柳可行?”结果,她瞧见孙嬷嬷的手举起了戒尺。
“呵呵,孙嬷嬷,我,本宫只是开玩笑而已”尹秋水干笑了两声,“其实,如果本宫是秦王,又帅又有权又有势,本宫肯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拈花惹草的机会。本宫就觉得吧,秦王还是过于克制了些。”
果不其然,寂静的夜空下,响起了“啪啪”两声,然后,司徒夜听见孙嬷嬷道:“公主,把被子起开!”接着,是尹秋水的声音:“云儿,再去拿床被子给本宫垫上。哎哟,孙嬷嬷,你是真打呀!云儿,快点啊!”
司徒夜觉得让孙嬷嬷打两下也好,可又有些担心尹秋水真被打痛了,叹了口气,吩咐闫焰:“去隔壁提个醒,本王乏了,不要吵到本王休息。”
不一会儿,隔壁没了声响,司徒夜放了心,正打算休息,蒙旭却带了一个消息,司徒夜他老子——司徒烈陛下已动身去了西戎孟城,在那里迎接他新纳的阏氏——东义国公主贺兰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