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阁”是上官世家产业中小小的一环,尹秋水自到了西戎王都后不久,便有了“逍遥阁”。但“逍遥阁”的老板并非尹秋水,“逍遥阁”的经营运行与尹秋水更无半点关系,实际上“逍遥阁”幕后老板乃尹秋水最崇拜的上官世家的女人、她的十姨——上官凤。
“逍遥阁”不过是上官凤名下无数产业中的小小一桩,但因为菲菲的事,十姨上官凤低调地“拜访了”她的侄女儿——南苑南宫长公主、西戎秦王妃尹秋水。
司徒星悠发现自个儿时常高贵典雅偶尔霸道蛮横的娘亲在她的十姨姥姥——上官凤面前,简直可用“乖巧伶俐”来形容。
“太不可思议了,娘亲对十姨姥姥也忒温柔了些。”小郡主对自个儿爹爹道。
“那是因为上官凤是这世上敢揍你娘亲的三个人之一。”司徒夜大笑。
“另外一个是孙嬷嬷,这个我能猜到,因为孙嬷嬷也揍我——当然,是在我不那么听话的时候,还有一个是谁?”司徒星悠的月牙眼里布灵布灵闪着星光。
“还有一个——当然是你爹我啰!”司徒夜洋洋自得。
岂知,司徒星悠的声音抬高了八度,“什么!阿爹,你,你竟然家暴娘亲?”
“嗄!家暴!”司徒夜差点被茶水呛到,“我不过就是揍了你娘亲屁股一次而已,而且不过用了一两分力而已!”司徒夜赶紧解释,他可不想被扣上“家暴男”这么大一顶帽子。
这些年,在秦王妃尹秋水的大力倡导下,西戎贵妇们大多都是“反家暴联盟”的成员,其中,还有不少平民女子的加入,就连司徒星悠与上官雪妍也是联盟的成员之一。他的尊贵的娘亲——西戎大阏氏苏绾青还是该联盟的主席,副主席就是他的娘子。所以,别家男人为婆媳关系头疼脑热的事根本不会发生在司徒夜身上,这婆媳两人完全就是同一阵营,统一步调,即使有分歧,“那也是内部矛盾,很好处理的”尹秋水轻轻松松地比划。
“揍屁股?”司徒星悠脑袋里闪现出一只大熊拎着小白兔耳朵,然后一巴掌拍向小白兔屁股的画面,“娘亲好可怜!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娘亲致力于反家暴事业,原来她当年就是受害者。”司徒星悠瞅着她的爹爹道。
“没那么严重!小星悠,你听爹爹说,当年呢,其实是这么一回事……”为了证明自己绝非“家暴男”,司徒夜将当年因太医院院考夫妻俩发生冲突的事娓娓道来,不忘补充说明:“喏,你娘亲当年可是先出手的,还咬我。”
“嗯嗯,”小郡主点点头表示理解,“娘亲也是为了争取自己那么一丢丢儿权利迫不得已出手的,何况,她根本就打不过爹爹。”
司徒夜:“她自然打不过。所以爹爹也不过做做样子,吓吓她而已。”
小郡主偏着头思索了一阵,“看来我还得勤练武功才行。以后,要和老公打起来,也不至于落下风。”
司徒夜突然想到一事:“那日完颜昊哲到底送了什么给你,神秘兮兮地藏着,阿爹阿娘也不知道。”他和尹秋水虽然好奇,但出于对女儿的尊重,还未曾乱翻过司徒星悠的东西。
司徒星悠神秘兮兮一笑,“这是个秘密。”
“秘密?”司徒夜失笑,“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守着吧。”
“如今,我这逍遥阁快开不下去了。”上官凤瞅着自己侄女儿道。
“谢家不是送了重金来么?”尹秋水回答。
“那是重金么!那是扇我的耳光!”上官凤气愤至极,“逍遥阁开张以来,有哪一个客人敢欺凌我家姑娘,有哪一家客人敢不把我家姑娘当人看!如今,人被欺侮了,还指望着将钱送来封口消灾。逍遥阁从今往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人人都得耻笑我上官凤!”
“那你打算怎么做?”尹秋水肃然而问,她瞧得出上官凤是真的生气,随即摊手道:“府衙不给判了么!五个人各杖责五十,罚金三千两银票。”
“啪!”上官凤差点儿没把自己手掌给拍疼,“小七,你还有没有正义感,有没有同情心!菲菲被那五个畜生折磨成那样,府衙却说事发风月场所,又无人证可证明菲菲并非自愿,是否属强迫实乃存疑。但此事有伤风化,恐后人效尤,故责罚之。如此轻描淡写,简直助纣为虐,日后我逍遥阁的姑娘岂不是任人宰割!”
尹秋水叹息,比划道“谢炜安颇得大单于信任,功勋卓著。东方宏业这回也算是大着胆子判了。要是换个人,估计判菲菲勾引污蔑之罪都有可能。人证,自然是不可能有的,一介平民,谁敢与武侯谢家作对。”莫说平民,就连那日在逍遥阁喝酒潇洒的大小官员们都避之不及,这些日子乖乖在家守着妻儿,生怕和自己扯上了关系。东方宏业算是不错了,这板子打在谢大公子的身上,无疑也打在了武侯一家的脸上,他日后想要升职,若非背后有强大势力支持,恐怕也难!
上官凤摆摆手,“官场上的事,我自管不了。但是菲菲的仇,我还非报不可。官道解决不了的事,江湖却可以。”
尹秋水两眼闪烁着晶莹的光,“十姨,您打算怎样?”
上官凤瞧了瞧侄女儿一副跃跃欲试、满含期待的神态,缓缓开口:“难不成你还想掺和掺和?”
尹秋水点头,将自己挪动得离上官凤更近了些,“这个自然,惩奸除恶,声张正义,为广大妇女保驾护航,小七我义不容辞。女人,就应该帮助女人!”
上官凤半眯着眼,“我有一个计划,这五个禽兽,老娘一个都不会放过。但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如何安置菲菲。这件事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她早被逐出家门,逍遥阁这让她伤心悲愤的地方也留不得,就你那茶肆也并非久留之地,人来人往,若有闲言碎语传入,她也受不了。”
“把她送去圣医族可好?去了那里,无人知晓她的过去。一切重新开始。”尹秋水提议。
“如此甚好。但也得问问菲菲的意思。这姑娘倔得很,她若不肯,非要等着那几个人渣受罚,恐怕一时半会儿送不过去。”上官凤对自家姑娘脾性颇为了解。
果然,菲菲回了话,与上官凤猜测的并无二致。
“有志气,那就让她带着礼物去圣医族好了。”尹秋水托孙嬷嬷给上官凤带了口信。
没多久,逍遥阁停业。
过了些时日,低调地重开,名字虽未变,业务却变了——酒肆,各式各样的酒,但凡天下间最好最醇的酒,在逍遥阁都能买到,都能喝到。
谢大公子的“五人天团”依旧常常光临逍遥阁,逍遥阁的人依旧热情如昔,谢大公子给的赏钱依旧不少。菲菲的事连同菲菲这个人似乎已随着时光而湮没。
成了酒肆的逍遥阁,自然没了姑娘。但,客人们可以带姑娘进来呀!“红袖招”的老板收了足够的钱,是可以让姑娘们陪着客人外出的。“红袖招”的姑娘们很美很风情,“红袖招”的酒却不如逍遥阁。喝“逍遥阁”的酒带“红袖招”的姑娘,那才是人间乐事!这样的乐事谢大公子岂会错过!
一月前,“红袖招”来了位绝色佳丽——施施姑娘,据说千金难买一笑。谢大公子耐着性子排队预约,至少花了一千两银票,才约到施施姑娘陪着去“逍遥阁”饮酒。施施姑娘见钱眼开,人美嘴甜,长袖善舞,哄得谢大公子万分开心。临到回“红袖招”的路上,谢大公子更是拽着佳人不放。
施施姑娘纤纤食指往谢长公子额上风情万分地那么一戳,娇声媚笑道:“施施尽心尽力地陪公子,这些银两还不是全数进了老板口袋,施施不乐意。施施有一处宅院,不知谢大公子可赏脸光顾。“
谢大公子混迹风月场所多年,知道有些姑娘私自设了宅院,寻欢作乐酒水糕点的花费便统统进了自己口袋。
谢大公子便吩咐下人给“红袖招”的老板带话:“今晚包了施施姑娘。”
施施姑娘纤纤食指又往谢大公子的唇上那么轻轻一按,眉眼含春,“施施那儿也有好姑娘,这几位公子也去吗?”
自此后,“五人天团”便常常约着去施施姑娘私宅戏耍,日子久了,连谢大公子身边的护卫也放松了警惕。直到有一日,谢家人来“红袖招”讨人,说谢大公子已有三日未归家,一众人等才慌了神。寻人数日,“五人天团”不见人影,就连施施,亦不知所踪。
武侯夫人成日在府中哭闹叫骂,谢炜安自己倒不甚在意。谢大公子——谢文杰除了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给他老子抹黑外丢脸外,基本上等同于废物——练废了的“大号”。武侯另有几个儿子,虽非正室日所出,却个个出类拔萃,深得武侯喜爱,“大号”既然废了,那就让“小号”放放光彩呗!即便如此。谢家依旧连同另外四家认认真真地报了官。事关武侯长子,府衙自然“高度重视”,涉及人命,刑署也掺和进来,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地侦查了一番,仍旧毫无头绪,倒是牵扯出不少谢文杰犯下的恶事。就这些——倘若谢文杰还活在世上,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
“这种人渣,死了倒好”查案的人私底下议论,都道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最终,谢长公子“五人”天团案归进“刑案署”失踪人口卷宗,每年都拿出来晒一晒。
“这个怎么查呢!他们永远都查不到的!尹秋水兴高采烈为自己和上官凤各斟了一杯葡萄美酒。
在“五人天团”神秘失踪后不久,玥璟山圣医族得到了五副极精致的人体骨架标本,负责押送标本的姑娘名唤丛笙,丛笙留在了圣医族。尹秋水在写给圣女的信中详细交待了丛笙姑娘的身世与遭遇。
圣女看完后将信付之一炬,慈爱地对眼前的丛笙姑娘道:“欢迎成为圣医族的一员。”
秦王妃的往来信件,不管明的、暗的,秦王自然有法子看到。写给圣女的信,自然也不例外。秦王看完信,原封不动将信重新封好。
“自作孽不可活”——这是秦王对谢文杰的评价。
日子晃晃悠悠地滑过,不日信王司徒言将归,信王与上官雪妍的婚期已定,大单于夫妇对这个未来的长孙媳妇儿打心眼儿里喜欢,尹秋水顺势给表侄女也讨了个郡主的封号,看着这两个在眼皮底下长大的小孩子就快成为一家人,秋夜夫妇颇有些感慨。
尹秋水靠着老公的肩,忽而皱了下眉:“再过三年,就轮到星悠及笄之礼,之后,岂非得给这小团子张罗亲事?我的天,就小团子那张牙舞爪的个性……往后该不会一言不合就把自个儿老公给扔进河里吧!”秦王妃想起前些日子,左相的小公子粘糊上司徒星悠,结果女儿一个过肩摔,轻轻松松将左小公子摔了个“四脚朝天”之事。
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司徒夜低低一笑:“小七,别瞎想。”
“嗄?”尹秋水抬头瞟了老公两眼,警惕地半眯着月牙眼:“这家伙一定会读心术,否则怎么会知道我想些什么?”
司徒夜轻咳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昊哲与星悠通信频繁,你难道不好奇?”
尹秋水:“难不成恋上了?团子还小,不至于吧。”
司徒夜略微有些担忧,“星悠虽懵懵懂懂,但昊哲恐怕起了心思。一封一封地给星悠写信,倒是星悠,回信懒懒的,有一搭没一搭。昊哲虽是我外甥,论身份地位与品行,也配得上星悠,但毕竟隔得远,我和你恐怕舍不得星悠远嫁。”
尹秋水沉默了半晌,悠悠比划道:“可他俩真好上了,怎么办?咱们也不能帮打鸳鸯,对吧?”
司徒夜也沉默了半晌:“但星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小七,不知为何,我现在能体会到岳父的心情,光想着星悠将来有一天会离开我们,心里就,就酸涩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