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夜,XX街清吧。
姚放坐在吧台前,手里紧紧撑着一部手机,屏幕自动熄灭,又被他打开,反反复复出现一个短信消息界面。
一小意,我今晚想见你。
一抱歉,今晚校庆,我走不开。
一结束了我去接你。
一对不起,姚放哥,其实我跟男朋友在一起。
他死死地盯着这四句话,恨不得将手机戳烂。
想不到居然让姚薇莹一语成谶,想不到他居然这么迟钝地才反应过来!
姚放不甘心,五脸六腑搅在一起难受得反胃,招手叫酒保添酒,喝了一瓶接一瓶。
楚怡赶到清吧的时候,他依然颓丧地坐着喝闷酒,没人敢因他的低气压靠近他,亦没有人敢上前劝酒。
她不一样,脸皮厚得惊天了。
所以楚怡径直上前,夺过了他手里们杯子:“唱这么多酒有意思么?”
姚放望着空荡荡的手心,嗓音里透出一种无望:“不要再想她了,只能把自已灌醉。”
楚怡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直白问:“简意怎么了?”
姚放睨了她一眼,胃里难受,脑子却异常清醒,摸了一根烟点上,通:“能怎么,她有男朋友了,对象不是我。”
“原来你才知道呢,真可怜。”楚怡的笑容带着极大的讽刺。
“连你都知道,我为什么就这么蠢,每次遇到他们在一起都找不到端倪,心里介意却没有身份开口。”
“那你想怎么办?现在。”
姚放苦笑:“让他们分手。”
楚怡觉得可笑:“打个电话试试,看她会不会听你的,那时候你就真能想明白了。”她把手机递给他。
他鬼使神差地拨了回电:“小意。”
那头的女声传来:“怎么了姚放哥?”
“小意,你真的跟祁北遥在一起了?”
简意没有否认:“……是。”
姚放听到她亲口回答,依旧心痛:“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大抵是不需要理由的吧。”
“可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根本就不适合你,跟他在一起,你迟早会受伤的。”
简意轻轻地笑了:“这样说的人多了去了,我不在乎,只是真的喜欢他,我知道他有一天会走,可我不想留遗憾。”
“小意……”
“姚放哥,就说这么多吧,我不会改变主意的。”简意站在出租屋的落地窗前,看着祁北遥从巷子口进来,“他要回来了,我挂了。”
放下手机,她松了口气,只觉得心脏有点闷痛,嘴边的笑容酸涩,但还是整理好情绪坐到了沙发上。
即便所有人都不认可他们,既然木已成舟,她也甘愿赴汤蹈火。
—
第二天中午落了雨,天空阴沉沉的,惊雷一声又一声地轰隆,雨水连绵不断地灌下来,铺满整个世界。
因为是周末,奶茶店也调休了。
简意就窝在祁北遥这儿,准确说是窝在祁北遥怀里,两人坐在落地窗前,他从后面拥住她,把下巴抵在她头顶上,静静地听风赏雨。
夏天即使下着雨也是闷热的,没抱多久,简意嫌热,偏不让他抱,往他怀外钻。
祁北遥不悦,握住她的脚踝把她拉回来。
“抱着舒服,你还不乐意了。”他哼哼两声,“明天就去安个空调。”
“浪费钱,你又不是一直住这儿,还便宜了后来的人,”
祁北遥捏捏她的鼻子,回嘴道:“我都是为了谁?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喊热要分床睡的?”
简意闭了嘴,听见他又说:“顺带再安个大浴缸,两个人躺进去都宽敞的那种。”
“不要脸吧你。”简意听着觉得害臊,捂住自己的脸,
祁北遥厚颜无耻地朝她耳边吹了口气:“羞什么?又不是没帮你洗过,你身上哪点我没看过?”
简意不说话了,却又想起曾经读过的情诗:“我想和你阴天看海,雨天交触,做尽最艳情的事……”
他们此时仿佛就是这样的状态,昨夜还在床上交缠,今日又拥着看雨,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太喜欢这种被他拥抱的感觉,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心安,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祁北遥无聊地把玩她的手指——纤细但有些粗糙,因为做过很多活计,听说看一个人的手也能看出她的生活苦不苦,他不想她一直受苦。
沉默登时在房间里蔓延。
雨珠如透明的泪滑过落地窗,残留道道泪痕。
祁北遥握住她的手在落地窗上写字,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却捂住她的眼睛。
没有了视觉,人的其他感官便格外敏感,即使简意看不到,也能清晰地感知他在写什么。
一笔一划都比那南方的雨下得认真:阿意,我爱你,爱你的一切。
爱,这个字,在简意心里一直是沉重的,像上了千斤锁一般,她不敢开口说出这个字,怕负担不起。
于是这次,即使她心里动容,也只是一笑而过。
祁北遥仍期待她能回应什么,松开了手,可她依旧安静着,像融入了雨里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他心中忍不住的失落,最后无声的苦笑。
算了,他又不是等不起。
隔了一会儿,雨小了,雷声停了,已近黄昏。
简意提议到外面走走,祁北遥随她去了。
下过雨的街道空气清新,也是万籁俱寂的,泥土的芬芳和草木的清香弥漫,一切都是湿漉漉的,却又格外令人舒适和放松。
街上没什么行人。
他们沿着繁华的步行街慢慢地走,偶然遇到了一个卖杨梅正要收摊的小贩。
简意及时喊住她,把剩下的杨梅都买了,拎了满满一个塑料袋。
祁北遥知道南城人的口味偏酸辣,不过这杨梅红得发紫,看着倒挺甜的。
简意往嘴里塞了两个,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以为是甜的,故意问:“甜吗?”
她点了点头,挑了个大的递给他:“你尝尝。”
祁北遥没伸手,只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喂自己,她倒也配合,把杨梅塞进他嘴里。
他一咬饱满的果肉,酸涩的汁水溢了满嘴,酸得他脸皱成一团,连忙把杨梅给吐了。
简意忍俊不禁,眼睛弯成了月牙形,嘲笑他吃不得酸。
北城人口味偏甜。
祁北遥揩了揩嘴角,捏住她的后颈拉进自己怀里,捏她的脸,凶巴巴地说:“胆子肥了你,敢笑话我。”
她缩起脖子躲开他的攻击,讨好地说:“我再给你挑个甜的,这次保证一定甜!”
“挑啊你。”他松开她。
简意立马挑了个又大又红的杨梅喂给他,在他变脸之前,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甜吗?”她笑嘻嘻地问。
祁北遥幽幽地望着她,之前的不愉快又一消而散,接住她的腰,俯身再次吻住她,是一个甜到发腻的吻。
沿着步行街走到公园门口,遇到了卖花的徐柚和程凡。
徐柚看到他们,热情地招了招手,福利院种的玫瑰花还剩最后一枝,被免费送给他们了。
玫瑰花先到了祁北遥手里,他嘴角禽着笑,想也不想便直接把花送给简意,恍然大悟般地说:“好像还没给你送过花。”
简意接过来,拍掐了掐娇嫩的花瓣,明显一副“你才知道啊”的表情,道:“送不送花倒也没什么,反正我不喜欢花。”
“那是因为没人送你花,送了你肯定喜欢。”他笃定地说,“送一枝太小气了,看我明天送你一大捧。”
祁北遥是个行动派,隔天周日真就去了趟花鸟市场,抱回一盆开得正艳的玫瑰花和两条小金鱼回来。
简意还是动容的,第一次收到这样生机勃勃的礼物。
“十七岁还是该有十七岁的样子,简意,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即使现在像这两条小鱼一样,只能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但以后,我们注定会拥有更广阔的海洋,所以,请你不要放弃你自己。”
后来,玫瑰花绽放后枯萎,简意自己星球上的花刚刚埋下种子。
她舍不得丢掉第一次收到的花,把它们做成干花保存。
从前有枝改魂花,挂在墙上,烂在心里。
南城的雨下了几天便又风和日丽了,天空像洗净的锻子般纯粹、柔软,那阳光仍一天比一天毒辣,烤得人汗流浃背。
蝉鸣一阵接一阵的翻腾,永无止境。
祁北遥依言给出租屋安了空调,换了新浴缸,更有理由把简意留住了。
下午的一起吃饭的时候,无聊得找了却电影看。
其中有着男女主人公跳华尔兹的片段,简意好奇地问:“你会跳吗?华尔兹。”
祁北遥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说:“我唯一会跳的就是华尔兹,上流舞会的必备技能。”
“哦。”
“想学么?我教你。”
两人收拾了碗筷,把桌椅搬开,开始学着电脑的男女摆出跳舞的姿态。
祁北遥搂着她的腰,握住她的左手,简意则将右手搭在他肩上,四目相对。
不知怎么,在这个狭小的出租屋里,昏黄的灯光下,他们却在做正式得意外的事,都觉得有点好笑。
祁北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严肃点,我好不容易教你点儿正经东西。
“听着我的指示啊,迈左脚,向前,向后……”
可惜简意跳舞跟缺了根弦一样,动作极不协调,在他那么清楚的指导下,几乎完美地次次都踩到了他的脚。
“对不起对不起!”简意再次道歉,有些失措。
祁北遥露出痛苦面具,松开她的手,说:“算了,再跳下去,估计我的脚得废。”
她吐吐舌头:“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刮刮她的鼻子:“看你在床上动作挺协调,怎么一跳舞就不行了?”
简意嘴角一抽,懒得理他,自己去洗碗。
祁北遥跟在她身后,从后边伸手环住她的腰,将下鄂搁在她肩膀上,看她洗碗,她身上总有一股清香味,还有暖暖的温度。
不过他不满意的就是她太瘦了,每次抱她都觉得硌得慌,瘦得叫人心疼。
他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埋首在她脖颈,汲取她的温度。
他的呼吸浅浅挠着她的心,简意脸上发烫,不禁缩了缩脖子,手上都是泡沫,不好推他,只好说:“让开,热死了。”
“就抱一会儿。”
难得像这样宁静的时候,落日余晖从窗台跃进房间,懒洋洋地洒在他们身上,微尘在光下飞舞,他们在相爱。
“不然再买一台洗碗机吧,省得动手了。”
简意怪他乱花钱,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洗两个碗又没多大事。
“哟,现在就开始了管我花钱啦。”祁北遥咬着她的耳垂轻笑,“那我以后岂不是妻管严了?”
此话一出,简意脸又开始发烫,受宠若惊地瞥了他一眼,手上的碗差点儿摔了,惊慌道:“问谁呢,当不当妻管严还不是你自己的事。”
祁北遥只盯着她笑,欣赏她的无措瞬间,同时手上也不老实,往她衣服里探。
厨房里的窗户开着,看得到对面楼里的状况,简意怕被人看到,红着脸急忙阻止他:“别闹,会被人看见的。”
“没事儿,对面没人。”
“祁北遥,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我待会儿还要去换班...”
旖旎的气氛突然被短促的敲门声打断。
祁北遥才懒得去开门,一口咬上了简意的脖颈。
可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敲门声一阵接一阵。
他被吵得烦了,粗着嗓子喊了一句:“谁啊?”
“阿驰,是妈妈。”安娴的声音从门外清晰的地传来。
闻言,空气突然凝固了,简意愣在原地,惊慌得不知所措。
祁北遥像从梦中惊醒,慌张地抹了把脸,把她带进卧室,急急叮嘱道:“别出声,在这待着,我去应付我妈。”
没人想在这样的情形下被迫见家长,他妈的尬到爆了。
祁北遥随手把桌上属于简意的东西藏好,掐了自己一把恢复清醒,趿着拖鞋跑去开门。
安娴穿着蓝色的职业西装,精致的妆容却掩不住她眉宇间的几分愠色和憔悴,示意秘书守在门口,自己随儿子走进了出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