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遥从简家回来的时候,手上不仅抱着她的衣服,还拿着装耳钉的礼物盒。
他心情大好:“买了怎么不送我?”
“……谁说是送你的?”
“老子是你男人,你不送我送谁?”他舒展眉头,就把耳钉换了,之后的好多年,他都没有取下来。
上午的课翘了就翘了,中午两人心平气和地去饭馆吃了顿好的,谁都没有再提昨晚的事。
她是喝断片了,而他是不敢说。
白天回校,简意照例留下画文化墙,祁北遥则去了音乐教室。
所幸艺术楼离有文化墙不远,她依晰还能听见钢琴声。
许是音乐动听,简意脸上忽然就有了笑容。
程凡今天因功课来得晚了点,见她兴致好,便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他很少见她笑。
“对啊,奶茶店发薪水了。”
“原来如此。
两人又开始安静地作画。
没过几分钟,像欢快的小精灵一样的徐柚又跟了过来,拿看三瓶饮料,笑嘻嘻围着他们转。
“小凡,让你多跟简意学学,你看她画的线条比你的柔和多啦。”徐柚鼓着腮帮子,蹲在长椅上指挥。
“我有认真地在学啊,只是学的慢而已。”
“哎呀,那里不该这么画,都把花画丑了,再偏过来点……”
程凡转身捂住她的嘴,小声说:“安静点,你吵我是习惯了,可简意喜静,你会打扰到她的。”
徐柚眨眨眼睛,听话地闭上嘴巴。
简意笑笑:“没事的,柚子活泼嘛,站得时间久了也会累,有她在旁边多有意思,程凡,你可少抑制她的天性。”
“就是就走。”徐柚又打开了话腔,叽叽喳喳的像只小百灵。
日薄西山,等到收拾画具时,徐柚动了动简意的胳膊,悄声道:“你没注意到?那个新来的校草一样在看你耶。”
“嗯?”简意有些疑惑,回过头去,才发现祁北遥站在艺术楼前,正在注视着她这边的动静。
简意心里响了一下。
地上流淌的光影渐渐褪去,他恰恰沾在明暗的交汇处。
面前晦涩,身后光明,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冷傲,微微眯着眼正在看着他,仿佛是降临的使者,又仿佛置身事外。
程凡知趣地拉着徐柚走,说:“我们先回去了。”
简意点了点头,端着画具走向他。
一步一脚印,一步一清风,她站在他面前。
祁北遥眼里的光忽然有了颜色:“多久才能画好?”
“不好说,大概完稿后,还得一点点地精修。”简意解释,一边朝画室走,“你们练完很久了?”
祁北遥跟上她,淡声应道:“今天只是过了遍谱子,其实是首德文歌,我以为能难住她的,只是想不到她真的学会了。”
简意放回画具,关上门,在最后一缕余晖中凝望他:“没事,我明白你的意思。抛开其他的不说,姚薇莹的艺术天赋真的很高。”
他明显松了口气。
两人并排走出艺术楼,已是彻底的黄昏了。
路过文化墙,祁北遥忍不住停驻,感叹画中的生命力的蓬勃,忽然有感而发:“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的画这么好。”
“你之前学过画画吗?”他又问。
“偷溜进过兴趣班当过学生,没好好学过,都不作数的,会点皮毛而已。”“你擅长什么?素描?油画?中国画?”
“还是素描吧。”
祁北遥狐疑地看看她:“那为什么我没见过你画画?”
简意解释:“没机会给你展示啊。”言罢,从包里构出一本事先准备好的素描本,翻开其中一页,递给他。
他接过来一看,顿时眉开眼笑。
画中不过是他的侧脸,叼着烟站在阳台上看夕阳。
祁北遥又看另一页,画的同样是自己,但是在体育场上一个微笑的正脸。
她的画没有颜色,只是灰黑的线条,他却从这灰黑中瞧出了爱恋的粉红。
他合上本子,还是看着她笑。
暮色渐晚,简意拉着他走,他倒对她的素描本爱不释手。
他相信她的心里是有自己的,行动上的表示就够了,不一定要一句话的承诺。
在校庆前一个星期,他们依旧独自准备自己的事情,有时傍晚一起出校门,有时她先去奶茶店打工,偶尔他排练结束得早了,会在远处静静端详她认真的模样,路过音乐教室,她会偷偷朝里张望。
他们心照不宜地保持距离,只在暗里缠绵。
但总有人能从鸡蛋上挑出缝来。
姚薇莹早就看出他们两个的猫腻,有了上次她带他离开KTV的事后,便愈加笃定他们的关系。
震惊之余更觉得可笑和嘲讽。
简意与她不是一类人,跟祁北遥更不是同一类人,天生的起跑线不同,如何在人生的履历上划等号?
姚薇莹自知自己也比不过祁北遥身上清贵低调的气质,但是骄傲如她也会自愧不如,简意又如何能相提并论?
除非祁北遥瞎了眼睛。
所以,她打心底里看不起他们的感情。
一时不起,随便玩玩,这种套路她看得多了,只是当简意经过音乐教室时,他追随不舍的目光,令她觉得不舒服。
心爱的玩具抢先被人买走了,就是这种不甘的感觉。
姚薇莹讨厌得牙痒痒,傍晚回到家里,遇上正要出门的姚放,突然就坏心思上头,他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
“要去哪儿?见简意吗?”她停在他面前。
姚放手里转玩着车钥匙,睨了她一眼,道:“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真想管你?好心提醒你罢了,你现在去找她也没用,人家不需要你热脸贴冷屁股。“姚薇莹冷笑。
“什么意思?”姚放不喜欢有人这样说自己和简意的关系,脸色有点严肃。
“哟,原来你不知道啊,简意已经有男朋友了啊,比你帅,比你高,还比你有钱。”
他明显不相信的样子,瞪了她一眼:“如果真是那样,小意一定会告诉我。”
“人家正是热烈恋期呢,哪有心思管你?你要真不信,自己去亲眼看看啊。”姚薇莹轻飘飘地摆下一句话,转身进门。
姚放觉得她今天有点莫名其妙,但仍跨上了车,开往简意打工的商场。
因为不是周末,今天商场的人不是很多,奶茶店里也不忙。
简意每天从学校过来这边,负责点点单和打下手,帮忙打扫卫生或洗杯具有什么的。
姚放进店的时候,简意正在拖地。刚刚有个孩子打翻了一杯果汁,她正收拾狼藉。没注意到他。
店里的人不多,姚放环顾了一圈,看到一个略为熟悉的背影,是之前认识的祁北遥。
又这么巧?竟然在这里碰见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姚放犹豫看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却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看她,突然明白了那种不对劲,为什么他总和小意同出同进?
有简意的地方就会遇见祁北遥。
这是一个奇怪的定律吗?
姚放想起了姚薇莹说的那些话,那个人会不会就是祁北遥?
他还不敢相信,转身出了奶茶店。
到了店里打烊的时间,姚放不安地在近处徘徊,着到她下班了,走出店门的时候身边跟着祁北遥。
他们没急着走出商场,经直上了三楼服装区,没什么亲近的动作,但有说有笑,进了一家服装店。
姚放远远地注视他们,心里堵得难受。
是真的吗?该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吗?他为什么还要跟上去,真的不见黄河不死心吗?
其实今天买衣服的主角不是简意,下午排练时,姚薇莹向祁北遥询问服装讨搭配的事,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没从北城带任何一件正式场合的衣服过来。
前脚商量了礼服,后脚他就跟简意来了商场。
“弹钢琴要穿什么?燕尾服吗?”她指看一件燕尾服问。
“太绅士了。”
“那就西装吧。”
祁北遥点了点头。
“黑色常款的好了。”她又说。
祁北遥问店员要了自己码子的衣服,一看吊牌,一套三万多,上手布料还行,他进更衣间试了试。
原本值夜班的店员都无精打采地打瞌睡,一见到帅哥试衣服,倒立马来了精神。
身为体育生,祁北遥的身材管理还是很到位的,腰间和腿间没有多一丝赘肉,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这身西装简直为他锦上添花,削弱他的锋芒,平添了几分清贵和庄重。
不仅是店员,简意也看呆了。
“怎么样?”他冲镜子里的她挑了挑眉。
“好看。”她如实说。
听此回答,祁北遥忍俊不禁:“啊,这样呐,喜欢吗?”
简意扯唇一笑:“你说呢?
他理了理衣领:“那就是喜欢咯。”
“有本事你天天穿啊。”
祁北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店员说:“麻烦这件帮我包起来吧。”
换下衣服付了账,祁北遥牵看她出了店,走了一段路,又指看橱窗里的件裙子问:“那个你不喜欢吗?
简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件长款黑色蕾丝帮,关键在于抹胸,她笑他的司马昭之心:“喜欢啊?你自己怎么不买?”
“这件是你的码子,进去试试。”
“想得美。”
她要走,又被他掀着领子拖回来,揽腰进了服装店。
试了这件还不满意,又让她试了一件白底黄花的吊带裙,最后两件一起要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祁北遥特别喜欢看她穿裙子。
他刷完卡,简意盯着小票上加起来超五位数的数字发呆,被他的出手闹绰震惊到说不出话。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么?
而祁北遥只是将卡收好,急着去牵她的手,全然忘了刷这张卡的后果。
回到陌巷,简意惊奇地发觉简家的灯亮着。
祁北遥停好自行车,回身招呼她上楼。
简意拒绝了:“他们好像回来了,我今晚得回家。”
他闻言朝楼上瞥了一眼,不以为然:“你还管他们?
“不能让他们以为我人间蒸发了吧,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我就是个替他们看房子的免费工具人。”
“那你还回去?”
“邻居们的流言也够淹死人的。”
祁北遥便没强求,道过别后,拎着三个购物袋上楼,临走之前不忘交代:“要是他们又打你,大喊我名字三声,老子一定过来给你撑腰。”
她只是笑。
回到简家,发现只有简平志一个人回来了,满脸烦闷地坐在电视机前喝闷酒,见她回来,指使她到厨房炒了两个菜。
简意回想上次在这间房子里发生的事,疑心他是不是和刘红离婚了,但不放心地到主卧里看了看,发现刘红的东西都还在。
看简平志一脸不爽,她也不想撞枪口上,就忍着没问。
回到次卧锁上门,简意洗漱完躺到床上,闻着床单上樟脑丸的气味,才发觉自己格外贪恋要另一张床上柠檬肥皂粉的味道。
离开熟悉未久的怀抱和温暖,她变得有点认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老旧的床板发出吱吱的一阵响。
好不容易睡了,又被噩梦惊醒。
抬头看看,凌晨两点半。
简意指掉额大上的冷汗,无奈地长叹口气。
又翻了个身抱住枕头,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身上惊出了冷汗,在没有空调的燥热夜里,竞会有些发冷,有些惊魂未定,有些后怕。
她睁眼盯着黑洞洞的房间,妄想寻求些安慰。
手已经诚实地摸到了手机,拨打了他的电话。
等待接听的过程很漫长,简意蜷缩在床头,焦急地咬着指甲,不敢相信自己对他已成依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