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有些人是认得简意的,毕竟她以前总跟着姚放,便有人擅作主张给她倒酒递药。
简意站着不动,转头望向站在身后的祁北遥:“那个药你也磕了?”
祁北遥正是生气的时候,撇嘴扯谎道:“你原来不是也磕过?怎么我就不能碰了?”
她顿时变了脸色:“谁让你磕的?
“没谁。”
“去吐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祁北遥存了心跟她对着干:“偏不,你要拿我怎样?”
简意反应过来,他从碰见过那些鬼手,使不愿让他身陷其中,拉住他就要拽他走。
被姚薇莹拦下:“想走可没那么容易,怎么说也得道个别吧,你们俩谁吹一瓶给我们看看,满意了就放你们走。”
祁北遥闻言蹙起了眉,他喝过一杯他们点的酒,度数很高,酒味太烈,刚下肚他便开始难受,之后就没再喝了。
而简意深谙道上的规矩,绕开祁北遥,径直到桌前开了一瓶烈酒,仰头就灌。
他看着担心,出手夺下剩下的半瓶酒:“剩下的我来喝。”
她隔着迷蒙而绮丽的灯光看他,忽然分辨不出他的脸色,固执地抢回酒瓶,一仰头就全喝完了。
“走吧。”简意揩了揩嘴角的酒渍,转身就走,祁北遥紧跟着她离开,出了KTV,觉得她走路有些不稳,于是伸手扶她。
简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躲开他的触碰:“少碰我,谁他妈让你出来喝酒磕药的?”
“我只喝了一杯,不算多了,那个药......其实我没磕。”祁北遥到底清楚磕药意味着什么,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方才说的话是骗你的。”
话音刚落,简意摹地停住脚步,回头瞪他:“骗我很好玩么?”
“不好玩。”他吐出一口浊气。他实在没想过她会为自己挺身而出。
“嗬。”简意冷笑一声,酒劲慢慢上来了,浑身都热,脑袋发晕,脚步有些重。
或许是因为没吃晚饭,一股酸水从胃里涌上来,她撑不住跑到花她今天格外难受,胃像火烧一样,跑到花坛边,哇地一声吐了。
把祁北遥吓了一跳,急忙跑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背。
简意抓着树干,抠得指尖泛白,才勉强站稳,胃里一阵阵绞痛,差点儿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头晕得厉害。
祁北遥接住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在路灯的光照下审视她苍白的脸庞:“送你去医院。”
“不要。”她疯狂地摇头。
“那我们去买醒酒药。”
她还是摇头,紧紧皱着眉,执意抱住自己蹲在地上,用双臂挡住自己脸,闷闷地说:“让我缓一会儿,别管我。”
祁北遥想去趟药店,但又由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干脆就蹲在旁边守着。
他缓缓蹲下身,凝视着她的头顶。
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真是稳透了,明明向她道个歉就能和好,他却塞翁失马焉知福祸般做出让她生气的事,不但没解释清楚,还让她喝酒遭累。
足以让祁北遥唾弃自己一百遍。
他抬手轻揉她的发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沉声道:“对不起,我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惹你生气了,我是个傻子,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打我骂我出气吧,我不强求你给我回答了。”
简意却变得迷迷糊糊的,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茫然地抬起头来,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他,然后问:“你是谁?”
祁北遥嘴角一抽。
“艹,老子跟你道歉呢,你玩什么失忆啊?我很认真的好不好?”她无动于衷,眼神里透出一种清澈的困惑。
他怀疑她喝醉了,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五!”
还真是醉了。
“你不认得我了?”
简意还是摇头。
祁北遥挑了挑眉,捧住她的脸,不过她太瘦了,脸上没肉,一点儿都不好捏,“我是你男朋友啊,这都不记得了。”
“男朋友?”简意顾不上他捏自己的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然后嘴角一撇,“骗人,我才不信呢,我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帅的男朋友!”
“扑哧一,谁骗你啊,我真的是你男人,不信你亲我一下,看我躲不躲。”
“臭流眠!”她腾地站起来,脸上早已红透了。
祁北遥随她站起来,用半是玩笑半是调戏的语气说:“随你怎么说,回家以后还有更流氓的等着你呢。”
简意鼓着脸,气得撒腿就跑:“还给你点儿颜色就开染坊啊!”
祁北遥见状追上去,“往哪儿跑啊,还不回陌卷?”
“要你管!”她头也不回。
祁北遥仗着腿长,三两步追上她,掀住她的衣领。
简意浑身热得冒汗,不管不顾地踩了他一脚,接着跑。
他不防,她这一脚踩得用力极了,痛得他弯下腰,没抓住她,眼睁睁望着她跑掉。
“艹,醉酒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缓过来一阵,祁北遥赶紧跟上她,简意凭借迷茫的意志力,居然一路跑到了护城河边。
终于,她跑不动了停下来,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祁北遥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喘着粗气,出了一身汗,恶狠狠地凶她:“跑什么呢!当老子杀人犯追杀你啊?”
简意靠着桥旁的石墩,热出了满额头的汗,气鼓鼓地大着舌头说:“你是骗子,我最讨厌骗子。”
“你说说,我怎么骗你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抹了一把鼻尖上的汗。
“你拿嗑药的事情骗我!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她眼圈红红地瞪他。
祁北遥反倒笑:“都说了是骗人的,我没磕就是没磕,一粒药都没碰过。那是跟你开玩笑的。”
护城河边的风是微凉的,深夜河边的人也寥寥无几,远处的万家灯火阑珊,无一点肯落在简意的眼里。
她吸了吸鼻子,即使喝醉了,心里依旧不好受:“你会不会开玩笑?这个东西是可以随便说的吗?老娘差点被你吓个半死啊。”
又遭她一通说,祁北遥惭愧地低头挠挠后颈,向她靠近想牵她的手。
却被她躲开,简意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祁北遥你究竟懂不懂,你跟我跟他们都是不一样的人,你很干净很磊落,不该来蹚这趟浑水,更不该学嗑药,那会毁了你的。”
“我知道的,我不会碰那些东西的,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你不要说对不起,我也不想从你嘴里听到这三个字。”简意揩掉从眼角溢出的泪,微微垂着头,“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我。”
“都是我对不起你,我就不该和你吵架,不该让你和那些人认识。”
祁北遥听得皱眉:“别说这样的话,明明是我自愿的,为什么总把错怪在自己身上?”
他尤其不理解她这样的心理。
“不怪我怪谁?我知道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简意突然地大叫,不受控制地踹倒了旁边的公共垃圾桶,弄出不小的动静。
他立马闭上嘴,听着她喝醉了酒才敢发泄出来的话:“我已经玷污你的身体了,不想再看到你被其他人染指,祁北遥,你其实是个很干净的人,不该被拉下泥潭的。
“可我不一样,我承认我很喜欢你,但我配不上你,没有资格把对你的喜欢挂在嘴边。我这个人太肮脏了,家世脏,身体脏,思想也是脏的,根本不能站在你的身边。
“你值得拥有跟你一样干净又纯粹的人,而不是看上我一个烂人,姚薇莹也不行,她更干净不到哪儿去。
“祁北遥,你就该回你原来的地方,那里才最适合你,我们不该遇上的。”
她极力忍着哭腔说完这些话。
祁北遥听在耳里,疼在心里,心脏像破了一个洞,冷风只往里灌。
他真的不喜欢她这么说自己,但也无法改变她曾经受的伤害。
他只能尽自己全部的爱意缝补她的伤口,她却拼尽全力地推开他。
是害怕过头了,也喜欢过头了,才会这么敏感脆弱和怯懦自卑。
他也想打破她的自我桎梏。
“可是简意,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舍得我走吗?”祁北遥深深地看着她。
简意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泪珠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看不清他的脸了。
那种在梦里千万次失去他的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她使劲地抹眼泪,不料却越擦越多,哭声也越来越大。
简意最不喜欢哭,几乎见不得眼泪,现在却管不住自己,心痛起来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身子一抽一抽的,竟差点背过气去。
祁北遥看着难受,上前拥住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轻轻地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简意死死揪着他的衣角,分外贪恋他的温暖,几乎是哭着求他:“我舍不得,祁北遥,你不该对我那么好的,我发现自己好像离不开你了,但是我又留不住你。”
所以,我求求你,你就不会走吗?
祁北遥第一次对她的问题感到无力。
他清楚自己现在没那个能力带她走,他还不能对抗祁商城,没有能力护她周全,不能独立地给她一个家。
他忽然也不懂了,为什么命运让他来到南城,又为什么让他们相遇?他注定要离开,而那时的她该怎么办?
一切皆无定论。
他们只能冒着未知前进。
他只能用力抱紧面前的她。
—
第二天,简意被阳光刺醒,醉酒的后遗症还没过去,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体异常沉重,刚想翻个身,才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里。
她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周围,嘟囔道:“为什么你睡觉总是不拉窗帘?”
她一醒,在他怀里翻来覆去的,祁北遥也跟着醒了,没睡好地哼哼:“昨天回来得太晚,忘了。”
简意裹紧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接着睡。
祁北遥怕她闷坏了,把她头上的被子拉下来,露出她的小脸,自己则抬起手替她阻挡刺眼的阳光。
简意微微眯起眼看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抱住他。
全然忘了自己在被子底下一丝不挂,果不其然,抱着抱着,果然出事了。
祁北遥抹了把脸,翻身下床跑进了浴室。
在里边磨蹭了十多分钟,还是没解决好,不得已让她叫两声。
简意羞红了脸,彻底睡不着了,起床找衣服穿,但昨晚的衣服都给吐脏了,只能让祁北遥跑腿帮拿一下衣服。